秦三跟初一去了城西一处不起眼的民居, 此处是个住宅区,住的都是秦家的亲卫,绝少有陌生人出入。因朝廷的征调, 亲卫们大部分都去军营集训,这会只有家眷留在家中。女眷们正在抓紧时间赶制棉衣,这会出发,等到南面的时候都该冬季了。她们早听将军夫人和女君说过, 南方的冬季湿冷, 一般不下雪, 但会下雨, 照样很难熬。
女眷们有的弹棉花、有的缝制棉衣、棉毯, 棉衣、棉毯都是清一色的青色棉布外罩,这是军中统一款式, 她们做了以后都是直接收入后勤部, 再统一分配给行军大部队。还有家庭接了部队赶制干粮的任务,这些家庭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 确定不会克扣部队分派下来的物资,才领到这个任务。这对很多家庭来说是一种荣耀, 代表将军对他们的信任。做任务的人制作也很精心, 这些东西都有可能用在自己亲人身上。
众人显然跟秦三、初一很熟悉, 见到两人纷纷打招呼, 称呼他们为“三郎”、“贺楼小郎”,虽然朝廷已退出汉化的鲜卑姓,但还没有传到边关, 边关很多人依然称呼旧有的姓氏。秦三性子豪爽,不拘小节,跟众人愉快的聊天说笑。阿生眼睛睁得溜溜圆的看着众人,谢灏和独孤氏都是不喜热闹的个性,谢知又不爱出门,阿生很少来这么有生活气息的地方。
初一见阿生喜欢这里,特地放慢脚步,让阿生慢慢看,偶尔温声回应太过热情的女眷。众人也都知道贺楼小郎幼时生了天花,因脸上全是疤痕被同族人欺负嘲笑,导致他性情腼腆,不爱说话,大家很怜惜贺楼小郎,时常给初一做些好吃好玩的。
初一双目微垂,忍耐的收下众人的好意。他明白这些人是好心人,可对这些人的善意,初一内心毫无波动,他不由加快脚步离开,他怕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恶意,对这些人作出什么不好的举动。阿生却因为初一的加快步伐而开心得直拍手,他最喜欢的就是大人抱着他跑,或者跟他玩飞飞。初一听到阿生天真无邪的笑声,脚步一顿,将阿生坐在自己脖子上。
阿生兴奋的惊呼,“小舅舅,我现在好高!”
初一轻轻一笑,快步走入民居,取出画本让阿生画画。画本是谢知亲自画了原稿,再让阿耶润色,最后让小叔请家中工匠制成线描雕版,让阿生在线描里涂颜色。只要是孩子,都喜欢这种画本,谢洵刚让人印好,就在谢家大受欢迎。谢简大手一挥,将雕版留了下来,只让人印了许多绘本送到建德。
谢知看在祖父还请国手充实画本的份上,勉强忍了。她给儿子规定了任务,一天涂满一张,有兴趣可以多涂两张,但不许少涂。阿生把涂画当成游戏,每天都玩得不亦乐乎。他由谢灏教导了两年,握笔姿势很正确,涂色涂得也很均匀。初一让阿生在房里填色,又吩咐人看着阿生,他先去刑讯房完成自己任务。
刑讯房的味道不好闻,有一股血液的臭味,可初一踏入刑讯房,心里就轻松起来,他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步履轻快,只有在这里,他才不用压抑自己本性。初一知道自己有病,秦家跟他一样有病的人不在少数。
他曾听阿姊说过,他们这种病是心病,阿姊说他们可能是反社会人格,缺乏同理心。初一不明白什么叫反社会人格,也不懂什么是同理心,可他本能的知道这种病不好,所以在外人面前,他都是压抑着自己的本性,只有在刑讯室才释放自己。
秦三不急着去刑讯室,他对初一如何刑讯一点兴趣都没有。要不是亲眼所见,秦三真不敢相信这个平时温柔怯弱跟女孩子似地初一有这么可怕的一面。亏得这小子在外人面前还知道压抑本性,对阿生也是真心好,不然秦三绝对不允许他接近阿生。不过有老五在,这小子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秦家像他这种表里不一的人多得是。
看到贺楼小郎抱着一个漂亮小娃娃,众人心里再好奇都没多问,直到初一进了内院,那些妇人才拉着初一的侍卫问:“刚才那小娃娃是谁家的孩子?长得可真漂亮。”要不是穿着男娃的服饰,她们都以为是女孩儿。
侍卫们自然不会说这是五郎君的孩子,只说是初一姐姐的孩子,毕竟阿生小郎君喊初一小舅舅谁都听到了。众人以为是初一亲姐的孩子,想着初一蒙着脸清秀的模样,再想想阿生粉妆玉裹的模样,心中越发可惜,要是初一小郎早些接种牛痘便好了,也不至于沦落到这程度。男孩子容貌是没女子那么重要,可像贺楼小郎那种容貌,也不是所有女子都愿意嫁的。
初一并不知道众人的惋惜,他的生活也没外面传得那么惨,他或许是被父亲放弃,可他并不缺爱,无论是他生母、外婆,还是保母保父,都给了他无尽的爱。初一可以说是在众人呵护中长大的,这也是初一大部分时间能克制自己本性的缘故。
贺楼氏族地也因为谢灏和秦宗言对他呵护有加,族里的孩子都受过大人教导,不许提起初一脸上的疤痕。初一也不觉得自己丑,他戴面上完全是不想看到别人同情的目光,这会让他忍不住想杀了那些同情自己的人。他也从来不担心自己娶不到自己,作为永安侯世子,初一别说只是毁容,就是毁了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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