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这么多的话,他竟意外的变得精神起来,就连眼神都不再混沌开始渐变清明了,苏兰草在边上瞧着他的转变,心里渐渐沉重了起来。
这是……回光返照了吧……
温卿良凝神想了会儿,虽仍不明白他此话的含义,却敏感的察觉到了两者之间的联系。先帝在世时十六圣眷隆恩,所有的人包括他自己都以为皇位必将是他的,可后来却出了十三弟被册封一事……
难道,所有的一切皆因十六的姓氏?
“……十六他,并非先皇后所出……亦非先帝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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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人都走了以后,苏兰草扶着他睡下,柔声询问道:“可需将苏太医唤进来?”
虽然刚刚听到这么重大的秘密,她还是面不改色沉稳恍似以往。
帝上轻轻摇头,握住了她的手腕,“兰草。”
私下无人的时候,他还是喜爱唤她的名,兰草兰草,舌尖在口中悄悄打转,那般动听的两个字便绻延着飘散了出来,融融着暖入内心深处。
他声音温柔,眸色也是一派的暖煦缱绵,“先别忙,朕有话想对你说。”
苏兰草略微低垂着头,细致的揉平了明黄薄被周边的褶,“帝上今天已经劳累许久了,还是歇息的好,有什么话……明日再说也不迟……”
“朕的身体朕自己清楚,还是现在说了的好。”他抬头看她,印入眼帘的温婉小脸很是憔悴,瞧上去着实清减了不少,“朕知这些年的宫中生活你并不快乐,这宫闱、以及宫闱当中的朕,绑了你太久……”
他的声音哑哑的,眸光虽是落在她的脸上,却不知飘散至记忆中的哪一年,“或许这一生中朕唯一的一次执着,也是错的……”
“朕不该……勉强你进宫……”
“帝上……”苏兰草抿唇,忍不住轻抚起他消瘦惨白的脸来。这么些年他待她是真的好,纵使最初有怨怼有忿恨,也早被他的温柔情深倾数给抹平了去,“一切都过去了……”
帝上抚上她摩挲着自己面容的手,眼底隐隐有水芒的反射,“关于苏白芥的事,朕其实……”其实他一直都知道……
“帝上,我承认我的心里一直放不下白芥。”未完的话消失在苏兰草的指尖,她抿着唇轻笑,却带着点自嘲的味道,“在兰草心里,一直有一个小盒子,里面装满了兰草幼时年少时的一切,那些与白芥的点点滴滴、朝夕相对时的羞涩甜蜜……”
两情相悦的日子的确太过美好,可世事却容不得他们这么一直平静下去,有很多时候她都在想,要是当时她没有救起帝上,是不是就不会有后面的这些事情的发生了呢?
她依旧是济世堂那个温柔老成的长女,大部分时间跟在闯祸的三弟与小五身后收拾烂摊子,闲暇时却能和心爱的人在那满是桃花飞舞的街道上漫走……
小五不会牵扯进现在的纷扰纠葛中,也不会有陆卿言与温卿良的出现,日子就是那般平静安详,直到他们都老去的那刻到来……
不过想想也只是想想,所有的一切都已发生……她没有回到过去的能力,也不能告诉以前的自己别再那个美丽的夕阳天前往药山……
所以只能面对现实,让自己清楚的意识到她与白芥今生都不会再有可能了……并且慢慢让自己接受这个对她温柔呵护的男人……
她只能接受,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白芥之于兰草,是内心深处的一个瑰丽梦幻的梦,兰草无法忘记也不能忘记……”她的指尖轻柔的抚过他的眼角眉梢,“但是梦始终是梦,兰草很清楚这点。”
“帝上……就算兰草是块冰,这么多年也会被你的包容与温暖融化的……”人总不能一直缅怀过去留恋着不走出来……
既然已经再无可能了,那她也只能由时光将以往慢慢沉淀,最终在那个小盒子上挂把锁,永生永世……都不再打开……
帝上怔怔看着她半响,忽然扫去了一直以来的愁肠与忧苦,朗朗淡笑了起来,纵使疾病已将他往昔的[隽秀容给折腾的只剩枯槁,却仍让苏兰草感受到了曾经的温暖与柔情,那种只属于他特有的缱绵绻延,“朕想再喝一次你亲手酿的兰酒……”
苏兰草扑哧笑了开来,却有泪滴顺着眼角滑落,“兰草记得帝上当年可是没喝几口便醉过去了……”
或许是在某个繁星闪烁的夜月,亦或是某个蝉鸣声声绿叶通透的午后,那[隽秀容的淡雅公子因好奇尝了点芬芳馥郁的绵甜兰酒,接着便开始了长达一天一夜的昏昏睡眠,彼时还是亲密相恋的少时兰草与白芥,却只得苦命的守在他床头,换班看照。
“那么这次,帝上又会睡多久呢。”苏兰草手中提了个开封的酒坛,绵爽的酒味飘散了出来,满室清香。
“……这么多,该是会睡很久的吧……”
“兰草可不想再照顾帝上了。”有些埋怨的语气。
“……这回啊……就让兰草也舒服舒服,陪着帝上一块睡……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