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心的人留意到,暖帽上面的顶子,可是“亮红顶子”,不是“起花”的“暗红顶子”,就是说,这是赏了“头品顶戴”。
更扎眼的是,白玉翎管中,插着支流金溢翠的双眼花翎,这个,可比“头品顶戴”还要厉害。
堂上堂下,都发出了低低的“啧啧”赞叹声。
恭王先展开手中的圣旨,轻轻咳了一声,说道:“有旨,杜立德听宣!”
只见杜立德走到场中,摘下圆顶礼帽,在红毡条上跪了下来,双膝着地。
堂上堂下,立时响起了一大片的“嗡嗡”声,人们隐隐骚动起来。
恭王微微一笑,开始宣旨。
这道旨意并不好拟。不能走给本国臣工封爵的路子,不能在受爵人的品行上过多着墨——你总不能说人家“公忠体国”吧?思来想去,决定只叙其功,不必及其余。
说到杜立德的功劳,主要是两个,不过,都不能说得太实。
这第一个,是日本之役,“勘定逆乱,厥功甚著”——打日本,杜立德的真正功劳,是若狭湾海战中,干掉了明治天皇以下一大班倒幕的皇室和公卿,这个,当然不能在旨意中实述。
第二个,是在中美之间,“敦睦邦谊,可堪表率”——这句话没有说错,不过,里面有一个小小关节:杜立德是美国公职人员,按照美国宪法,公职人员接受外国君主授予官职爵位,要先经过美国国会的批准。虽然这只是个手续问题,但过场毕竟没走完,旨意里的话就不好说的太张扬。不然,美国政府的脸上,未免会有点尴尬。这个“功劳”,只能含糊两句就过去了。
恭王把“钦此”两个字清清楚楚地念出来之后,杜立德大声说道:“杜立德领旨谢恩!”——这几个字,说的居然是中国话。四声虽不甚正,可大伙儿都听懂了。说完这句话,杜立德磕下头去,脑门一直碰到了地面。
堂上堂下又一次“嗡嗡”地骚动起来。
许多人心跳加快,有的人眼睛里居然渗出了泪水,自个的膝盖也跟着发软,莫名其妙地也想跪了下来,“叩谢天恩”。
少数细心的人留意到,杜立德说的是“杜立德领旨谢恩”,而不是惯常的“臣某某领旨谢恩”,或者“臣领旨谢恩”——“杜立德”前面并没有那个“臣”字。
杜立德说完这句话后,并没有马上站起来去“接旨”,还是跪着不动。有人奇怪,这个洋鬼子是不是搞错礼数了?礼部的人也不上去提醒一下?不过,醒目的人还是很多的:关贝勒手中还有一份圣旨没宣呢。
这是关卓凡第一次干“宣旨”的差使,他也装模作样地轻轻咳了一声,然后朗声将圣旨念了出来。
堂上堂下凝神细听,可是——听不懂!
关贝勒这叽里咕噜地都在说些什么呀?
圣旨差不多“宣”完了,才有人反应过来:关贝勒念的是洋文!
哎呦,这居然是一份用洋文写的圣旨!
洋文写的圣旨!这,这,可是大清开国以来的头一份!
事实上,用英文写圣旨,不仅是大清开国以来头一份,也是开天辟地以来的头一份。
版权嘛,当然是关贝勒的。
这份史无前例的圣旨,是出于杜立德的要求。
圣旨这个东东,回到美利坚,当然要精心装裱,堂皇高挂,每位上门的客人都要带到前面,隆重瞻仰。可是,想来识得中国字的人不会太多,不晓得会不会有人嘴上含笑,心里怀疑俺挂羊头卖狗肉?一念及此,未免生美中不足之感,杜司令官于是悄悄向关贝勒求教:亲王殿下,能不能再给俺搞一份英文版的“圣旨”?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