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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王、宝鋆、惇王几个,万万想不到,自己早在数月之前,便已被关卓凡的人,一个个不错眼地盯上了。
恭王是关卓凡最重要的政敌——这个“定性”,并不因安德海一案中双方曾经携手合作而发生质的改变;宝鋆则是朝廷大员中,恭王最信任、最亲密的一位,亦是“恭系”中对关卓凡最具敌意者。因此,这两位成为“一级监控对象”,是理所当然的。
至于惇王,他已经有“打虎不死,反被虎咬”的觉悟,却又一厢情愿地认为,自己在暗处,关卓凡在明处。可是,亲贵之中,他是唯一一个在台面上说过关卓凡坏话的人——如此扎眼,怎么会不被关卓凡惦记?
另外,朝廷一二品的大员中,关卓凡唯一一个与之撕破脸皮的,就是德兴阿——此人正是出自惇王门下。就像德兴阿抢胜保的姨太太,是打关卓凡的脸;关卓凡痛殴德兴阿,又何尝不是打惇王的脸?
既然明知彼此心结如此之深,你又是宣宗亲子的身份、亲王之尊的地位,嘿嘿,这个“一级监控对象”,怎么好意思把你落下?
这个时代的中国,已经见到了工业文明的一线曙光,嗅到了以煤炭为食的钢铁猛兽的咻咻气息,但绝大多数的人,整个身子还是浸泡在单调舒缓的农业社会境况之中;加上前文说过的,清朝素来缺乏厂、卫传统,这班名列“一级监控”的显贵高官,实在无法想象,他们经已处于一张何等严密、高效的近现代情治大网之中了。
“军调处”北京站给每一个监控对象都建了档,档案的内容,分成两大块:
一块是档案主的“背景资料”:从生辰八字开始,给档案主“立传”。其中,除了《玉牒》、《缙绅录》和吏部档案等公开和半公开的“官方权威发布”外,还有档案主的性格分析、兴趣嗜好、厌恶禁忌,以及极其详尽的亲姻师友等“社会关系”。
除此之外,档案记录了从其他渠道获得的各种相关信息,比如:
某某小时候先后共请过五个奶妈,感情最笃者为王氏,次之林氏。
在宗塾读书的时候,某翰林讲书,声色峻厉,不为某某所喜,有人乃于饮食中下药,该翰林上吐下泻,几乎丧命。
某某初识人道,便有染于庶母,并致其小产。老爹大怒,幽死小妾,重笞逆子。父子两个,从此之后,人前孝慈、人后反目。
某某应岁试,录入县学,为廪生。期间狎妓,某教谕大怒,要赶某某出县学。某某长姊登门向某教谕苦苦求情,盘恒良久,次日凌晨方始辞去。某某逃过一劫,肄业进学中秀才去也。
某某主政某地,离职之时,无人肯攀辕送伞,情形尴尬,于是自己掏钱,偷偷雇了人,敲锣打鼓,送自己“万民伞”。
某某是某“清吟小班”某红姑娘的“恩主”。
某某有断袖之癖,是某戏班某名角的“老斗”。
某某“书中自有黄金屋”,每天晚上,不把他那套《古文释义》夹着的金叶子从头到尾数一遍,就睡不着觉。
某某在某地养了一处外宅,家里面是不晓得的。
某某的履历上面,籍贯是某地,当年中举,也是在某地应的乡试。但事实上,他的本籍并不是某地——这叫“冒籍”,是严重的违规。这个情况,吏部也好,礼部也罢,都不晓得。
……
诸如此类。
“背景资料”不是一成不变的。军调处对监控对象的档案,不断地补充、修正、分析、注释、评价,使档案主的形象,愈来愈“丰满”、“立体”,直至“纤毫毕现”。
档案的另一大块,是“实时监控记录”。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