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寡,敬事房的总管太监自个儿先落下一半。
刘云溪上这个折子,并未受任何人的指使,纯粹一时突发奇想,自以为是张良、陈平之计,本意倒真是为朝廷省钱,只是无知之尤,闯下了这场祸事。他这个人,秉性孤介,傲岸不群,从来不做“卖参”的事情,穷京官一枚,又不认识什么有钱的朋友,五百两银子,如何拿得出来?
向“放京债”的借,刘云溪的人缘儿太差,从来没有接过什么有油水的差使,还款能力相当可疑,没有哪个“放京债”的,愿意放给他这么一笔数目不菲的款子。
再说,他自个儿对“行情”也是糊里糊涂,拖拖拉拉的,宫里边儿等不到刘家的信儿,旨意却是一刻钟也不能拖的,传旨的太监按时上门了。
开中门,摆香案,跪聆圣谕。
传旨的太监也姓刘,念圣旨的时候,刘太监的声音倒是颇为平和,但刘云溪已是听得满面通红,浑身冒汗,手足也不自禁地微微发抖。不过,因为事先得到些风声,多少有了心理准备,勉强还自持得住,只等着刘太监念出“钦此”二字,便“臣领旨谢恩”。
念完“该员所奏,殊属荒唐,着传旨严加申斥”之后,正常情况下,就该“钦此”了,刘太监保持着双手展开圣旨的姿势,但微微偏过了头,斜睨着跪在地上的刘云溪,公鸭嗓子突然拉高了调子:“刘云溪,你的脑子是被狗子吃了吗……”
就此开骂。
这一顿骂,真正叫“狗血淋头”,刘云溪几十年受的粗言秽语,加在一起,也不及这一次的一半。他目瞪口呆,整个人全然懵掉了。
也不晓得骂了多久,刘太监终于念出了“钦此”二字。
刘云溪伏在地上,毫无反应。
刘太监咳了一声,又念了一声“钦此”。
刘云溪还是没有反应。
刘太监有点发慌了:不能再“钦此”了呀!刘云溪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不领旨”?那乱子可就大发了!刘云溪固然要倒大霉,自己的这趟差使也算办砸了,追究起来,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他又咳了一声,向跪在刘云溪侧后方的一个老仆人,使了个眼色,努了努嘴。
老仆会意,膝行而上,从后面扯了扯刘云溪的袖子,轻轻喊了声:“老爷,该接旨了!”
刘云溪身子一颤,慢慢儿的抬起头来,直起了上身。
刘太监吓了一跳。
刘云溪双目血红,脸色却惨白如纸。
刘太监不敢再拖下去了再拖下去,指不定出什么幺蛾子呢!他对那个老仆说道:“你们老爷年纪大了,手脚不大利索,你过来帮帮忙!”
呃,刘云溪的年纪,还不到四十岁,实在不能算“年纪大了”。
帮忙?怎么帮啊?
“唉,扶着你们老爷的手啊!”
哦,明白了。
老仆跪在一旁,托起了刘云溪的双手。
一触到老爷的手,老仆自个儿先吓了一跳:冰凉冰凉的。
刘太监走上两步,将圣旨往刘云溪手上一放,说道:“拿好了!既接了旨,我的差使就算办妥当了,告辞了!”
不等刘家的人答话,掉头就走。
刘太监离开之后,刘家的人赶忙围了上来,七手八脚,将刘云溪搀了起来。
老仆说道:“老爷,钦差走了,咱们回屋去……”
“钦差”二字入耳,刘云溪身子一颤,突然放声大哭。
这真是“嚎啕痛哭”,就这么直挺挺地站在院子中央放声儿,涕泪交流,声嘶力竭,谁劝都没有用。
刘家上下都急了:刘宅不过一进的小房子,这么哭法,邻居是会听见的呀,传出去,可怎么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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