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上的被窝里,下半身盖着被子,她的手不停的在拈着被子的被角不停的搓。这像是个无意识的动作,好些人无聊的时候都爱扯被子,有的将缝被子的线揪的老长了,都是手闲的无处安放的一个小动作。她那样搓,更像是对被子不满意。可四爷却明白,她是在提醒他:指纹!
她档案里的指纹和血型都被她自己动过手脚了。
那东西原本是为了脱身预备的,如今嘛,倒成了洗清嫌疑的一个突破口了。
这一晚上,他睡的很踏实。第二天一早,胡木兰就来了,召集大家,到办公室开会。
跟着胡木兰一起来的,还有两个人。一个中年男人,这个人四爷认识,他是之前去沪上执行任务时候跟他们一起行动的那位‘管家’,具体叫什么名字却不知道。后来回来之后,再没有见过对方。没想到,他跟在胡木兰身后进来的。还有一个是徐媛,这个人就不用多说了。
四爷关注的是这个中年人,什么时候到的平津,以什么样的身份来的,这些之前没有一点消息。他跟对方对视一眼,然后跟不认识似得挪开视线,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胡木兰这才道:“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咱们内部纪律检查小组的钟组长钟怀生,这次的案子牵扯到我的学生。我呢,要回避一下。只有旁听权,没有决断权。”说着,又指向徐媛,“这位不用介绍了吧。”然后真不介绍了,只扭脸说徐媛:“把你怀里的资料都放下。”
徐媛一声不吭的将东西放下,胡木兰才道:“这是林雨桐的所有的资料,你们可以看一下。”
这资料上要是有问题,早就查出来了。
几个人轮流的看了一遍,都不像是找到问题的样子。
东西传到四爷手里,四爷看的很仔细,看到最后,才看见了体检报告。他随意的扫了一样,然后一副就要合上资料的样子,可紧跟着,他的动作慢下来,然后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又赶紧翻回去,盯着这个体检报告上上下下的细看。
所有的人最关注的就是他了。他跟林雨桐非同寻常的亲密关系,叫人不能不注意他。
他的动作马上引起了胡木兰的关注,急忙问:“怎么回事?金站长发现什么了?有什么疑问可以直说。”
四爷将那张体检报告单独抽出来:“我能问一下,这个体检报告是什么时候做的?”
胡木兰拿过来,依旧没看出问题:“是她还在特训班的时候做的,怎么了?”
四爷点了点上面的血型:“血型不对!林站长的血型是o型,这上面显示是ab型。是你们当时检查错了,还是这边的医院检查错了。”
胡木兰摇头:“不可能,我们的军医是最好的。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四爷就摊手:“那最好还是再查一次,这边的医院查的结果是o型。”
胡木兰狐疑的问:“她是哪里不舒服吗?怎么会想着去查血型?”
“不是特意去的。”四爷好似有些尴尬的样子,“是怕有孕那段时间她不是很舒服,有时候会感觉恶心,以为是有身孕了,去医院查了一次。血型是人家顺便查的,单子好像还在家里放着呢最后检查是没怀孕,是肠胃有些炎症要不然,叫人去取一下。”
胡木兰就看徐媛,徐媛点头,伸手从四爷要钥匙。
那边吴先斋就道:“楚秘书,你陪同吧。”
这就是一种对四爷和林雨桐的维护了,怕这个不算太知道根底的徐媛动手脚。
周一本就道:“要不,再请两家医院的医生来一趟,咱们现场检验。这血型总也变不了吧。”
是!血型变不了。金汝清给的理由又合乎逻辑,完全不是事先预备的样子,那一定是哪个环节出错了。
胡木兰就看钟怀生:“钟组长,你说呢?”
“很合理。就这么办!”钟怀生说着,也提醒胡木兰:“最好问问当时的军医,看看有没有搞错的可能性。”
胡木兰点头,起身就出去了。电讯室就在楼上,她去发电报很快就能问出结果。
结果徐媛取的单子是两个月之前的,那时候胡木兰还没来呢。不存在为了应付她事先准备。
两个留学回来的有名的西医大夫过来抽血化验的结果是一样,就是o型血。
可最原始的档案上,却是ab型的。
徐媛就道:“什么意思?林站长被人给换了。”
周一本‘噗嗤’就笑:“中tong那边一直坚持说我们现在这位林站长是假的。”
胡木兰这会子眉头能夹死蚊子,没错,中tong 的钉子发来的资料里,也确实有这个猜测。而且猜测有理有据,据说还有当时拍下来的照片,还曾派人去当时林雨桐藏身的庵堂附近调查过,得到的结论都是妖狐被人替换了。
但那是不是真的妖狐,她这个当老师的,还有冷子秋白雪梅这些战友袍泽难道都能认错吗?
钟怀生就道:“你们的资料有没有可能被动了手脚?”
不可能!
等等!谁说不可能。
自己都能在中tong 埋下钉子,那么中tong那边呢,有没有可能在自己这边埋钉子呢。这体检报告是不是被人动了手脚了。
胡木兰的心一下子给提起来,叫徐媛:“再去牢里,提取林雨桐的指纹,快!顺便叫许丽过来!”
林雨桐一看叫自己摁指纹,就知道,事情正往自己想要的方向走。
她非常配合的叫徐媛摁着摁了一串的指印,看着她跟许丽双双离开。
档案上的指纹肯定不清晰,没法对比。当时她的手指上是涂着胶水的。
果然,从警局找了对比指纹的专家,没有对比出一致性,并且人家指出:“这个就是刻意伪造的”
刻意伪造的?
当事人会去伪造这个吗?不可能呀!
胡木兰摇头,林雨桐没理由这么做。她的意识里一直是以为林雨桐有问题那也是在消失的那几个月的时间里。可这档案当时林雨桐还没正式出道呢。除非早前在自己绑了她进特训班之前,就有问题。可这怎么会呢?她要真有组织,又怎么会一个人去报私仇,而不是听她的组织调派。
胡木兰心里变的焦灼起来,要是中tong安插的钉子都已经能做到调换机密档案的程度了,那还有什么秘密是他不知道的。这些档案可是跟其他一些档案放在一起的。比如说,自己安插|到中tong出去的钉子!
那要是这人调换了档案,那是不是早就已经知道自己安cha进去的钉子是谁。如果是这样,那钉子再反发给自己的情报,能是真的吗?他暴露了!他不自知,而自己也未曾察觉!
“该死!”胡木兰咬牙切齿,扭脸问许丽:“当时那一批的体检,是你跟着的。有没有问题,你说!”
“没有!”胡木兰就道:“资料是您过目过的,也是您给归档的。李军医您还不了解吗?什么时候出过差错。”
对!很对呀!
她把那份假的体检报告扔到许丽手里,“这怎么解释?”
当着这么多人,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许丽就道:“这也是好事!至少咱们知道妖狐没问题,有问题的是其他环节。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呀。”她不介意这个时候为林雨桐说两句好话,“这办法也着实是阴损。今儿幸好有金站长,他知道妖狐的私事比较多,这才看出了这个问题。要不然,谁会在意这个可有可无的东西。再这么查下去,面临的肯定是别人准备好的陷阱,误杀了妖狐,那才是损失呢。”
胡木兰深吸一口气,恼火可气也没地方撒去,她扭脸问钟怀生,“钟组长,您怎么看?”
钟怀生就道:“如今彻查了,证明林站长白璧无瑕,这也是好事。既然这种资料都被动手脚了,那么您说的暗线提供的那个所谓的证据,那些消失的人不是被杀而是真的失踪消失这样的证词,就不足以取信。林站长自然就无事了!”说着,就问在坐的诸位,“大家以为呢?”
其他人云里雾里,一时觉得查林雨桐是真的,一时又觉得这这师徒把戏演的也太tm的逼真了。
人关进去,拢共也没一天一夜,这就没事了。
然后林雨桐很自然的就被带出来了,身上还带着一丝狼狈,但神态却安然。
胡木兰看着她的头发上还沾着一根稻草,就想伸手帮着给摘下来,但手一伸过去,林雨桐就避开了,朝她笑了笑:“老师,我清白了吗?”
胡木兰收回手,“你受委屈了。”
林雨桐又看那个中年人,见他坐在主位上朝她点头,她就道:“您是负责人?现在能给我一个结论了吗?一个叫人信得过的结论,来证明在今日之前,所有的怀疑都是无中生有,我是经得起检验的,非工党人士。”
钟怀生起身跟林雨桐握手:“让壮士蒙冤,是我们的不对。”
“当然是你们的不对!”林雨桐就道:“今儿查出来,我不是工党,所以我出来了。若我是工党呢,我还出的来吗?我这人爱说公道话,也因为为工党说话,我的身上就贴着工党的标签。但是今儿我还是要说,在国工合作期间,我们不能干背后捅刀子的事。不管是国还是工,能上战场杀敌的,就是英雄。就该被善待!这话我放在这里,哪怕日后依旧有人拿这事攻讦我,但是公道话我还是得说。”说着,她就看钟怀生,“这话您也可以回去带给老板。冤狱可坐,公道话还得说!”
钟怀生一愣,便又哈哈笑:“好!这话我会如实转告。”
同情工党到底不是工党,这个话是可以说的。sun夫人也常有同情工党的言论,党内有很多这样的人士,但不能将这一类人都归为工党,这是另外一种滑稽。
钟怀生伸出手跟林雨桐握一下,微微用力,朝林雨桐点头。眼神意味深长。
林雨桐知道,他想说的是,事情他会办好,当日的救命之恩,不敢忘。
那今日就到这里的,咱们明儿再换个人来查。
回了下榻的地方,钟怀生就问胡木兰:“接下来查谁,您给个目标。”
徐媛就道:“当然是金汝清了。”
许丽在她后面跟看傻子似的看了她一眼,查金汝清什么?没听见怎么说的吗?两人是去查林雨桐是否有孕的。这说明什么,说明两人的男女关系是坐实了。人家不是两个工党结合的假夫妻,是真的!真的有男女关系的!一个工党一个国党结合吗?工党的组织也不批呀。
胡木兰就道:“许丽,你和徐媛再去医院,就是给林雨桐检查的那个医院,查一查,是不是他们当时去查过是否有孕的事。”
如果是,在金汝清身上,就不用花费那个精力和时间了。
打发了这两人,胡木兰才叫钟怀生去休息:“等结果吧,结果出来咱们再商量。”
结果当然是不出意外了。医生的印象很深刻:“那位太太就是肠胃炎,如今好些年轻夫妻都是这样,急着要孩子,这要是没怀上,心里着急,稍微有点不舒服,就往怀孕上想。”
那就对上了!
林雨桐是真没问题。
“那你说zhong统怎么这么无聊,只为了整垮一个林雨桐,就这么大动干戈,值当吗?”从医院出来后,徐媛这么问。
许丽诧异的看徐媛:“徐小姐,你真的很有意思。你是见过林雨桐的手段的,她都立下过什么样的战功,你也是清楚的,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的几次战功,几乎将中tong的气焰彻底给压下去了,这还不足以招人恨吗?”
“那你说”徐媛低声问道:“那你说有没有可能她原本就有问题,这所有的东西,都是她提早安排下的引线,只等着她面临如今的困境的时候才拿出来,叫咱们替她清洗所谓的‘冤枉’。”
许丽彻底的冷了脸:“你是怀疑胡长官的能力?”
她所谓的早前,是说还在特训班的时候,是说在特训班之前。这一部分是胡长官亲自审的,每一个环节都力保不出错。这些年,为军tong输送了多少人才,这种毫无根据的怀疑,就是一种冒犯。
徐媛没想到,许丽的反应这么大,她急忙道:“我瞎说的,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许丽指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再不言语,指率先上了车,一路都没搭理对方。
这个结果毫无悬念,胡木兰笑了一下,“我这老师失败啊,跟学生是越走越离心了。”
“这怎么能怪您呢?”徐媛过去给倒了一杯水:“您是她的老师,她的本事都是您教的。叫我说,她还是太桀骜了。您听听今儿她说的话,还是在为工党说话。难怪人家不怀疑别人只怀疑她,这里面大部分的错在她身上。怎么能怪老师呢?没有您的栽培,哪里有她的今天。这做人不能忘本,您说是吧。”
许丽朝后退了两步,实在不想跟这种自以为是的蠢货挨得太近,她怕传染。长官跟她这几位爱徒之间的关系,非常奇妙。要说有感情吗?感情很深厚。长官将她们每一个都珍视非常,因为她们每一个,都凝聚着长官的心血。她们每一个都很有个性,但这种个性恰恰是长官看中她们的原因。人有独立的思想,才是人。长官总说,她不要杀人的工具。这四个徒弟是她最杰出的作品了!而这其中,以林雨桐最为突出,长官最喜欢的便是她的绰号——妖狐!
果然,胡木兰听了徐媛的话,眼里就闪过一丝厌恶,扭脸端了茶:“你一说话我就觉得,不亏是徐家人。你说话真的很徐家人。”
徐家人什么样?
见风使舵,逢迎拍马,特征非常明显。
徐媛面色一僵,哪里听不出里面的轻视,但她还只是笑了笑,不曾反驳,再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