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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清平岁月(1)三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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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了永平侯贺家的嫡次孙。去年成的亲,之前刚传来喜信,说是有喜了。大儿子琨哥儿今年十五了,就是站在窗口递出来衣服的少年,今年春上成的亲,媳妇白氏,这白氏是大夫人小徐氏娘家哥哥的养女,因父母在任上死了,这孩子就被收养到徐家。然后小徐氏做主说给夫家的侄儿。次子还没成亲,但亲事已经定了,定的是二太太娘家侄女。

    大房只一个儿子身子还不好,四房这边孩子多男丁多。大房把四房的大闺女说给了贺家,这贺家跟徐家有些姻亲关系。大儿子更是说了徐家的养女,这是怕有人抢了大房的爵位。二儿子为啥会定个文家的姑娘?这怕是想过继给二房的意思。

    对了!这文家这次也出事了,全家抄斩。只这姑娘被送来了,说是金家的媳妇,才逃过一劫。

    都这么着了,这两口子也毫无所觉。

    如今好了,阶下囚,成了阶下囚了,也就不争不抢了。

    脑子里乱糟糟的,可慢慢的,觉得不对,四爷的体温有点高,这是发烧了。又给喂了一次药,四爷勉强睁开眼睛,说话的声音细微的很:“康平帝三年不理朝政醉心丹药金匡也三年不曾面君一个月前,突然传了圣旨,叫大都督许时忠监国当年,原身打断过许时思的腿”

    前言不搭后语的几句,说完就晕过去了。

    四爷这是将大概的情由交代了一遍。

    说当年金季常去西北避祸,是因为打断了许时思的腿。如今许时忠监国,那么他这一身伤,怕是许时思公报私仇也就是说,哪怕死了那么多人,有那么多的人家都遭遇了灭族之祸,但是金家还不至于。

    前面说的,康平帝三年不理朝政,醉心丹药金匡这个老师三年不能面君,怕是君王不见。作为老师少不得要念叨学生,因此,学生便避而不见。

    许时忠不光是金匡的学生,还是金家的女婿。如今他监国,金家不管如何,估计是死不了的。但是,许时忠能这么对金家那只能说明,金匡在政治立场上,是不支持许时忠的。监国之权,哪里能放到臣下的手里。这人还是外戚!

    所以,像是金匡一样,怀疑许时忠将帝王软禁的人只怕不在少数。

    但这又如何呢?许时忠不光是国舅,还是承恩侯,但四爷说此人的时候,没提这两个称谓,只说了‘大都督’。

    大都督是掌着军权的人。

    皇宫内,有许时念这个皇后。

    皇宫外,许时忠不怕不服,他手里握着枪杆子。

    许家这个权臣做的稳稳的。

    但反过来想,金匡不站在亲女婿的一边,又是对的。从古至今,有几个这样的权臣得了善终了?要真跟许家搅和在一起,到最后,这许家的船要是翻了,金家就是个尸骨无存。反之,站在帝王的一边,便是站在了忠义的一边。连亲女婿都不认,那这边更加忠义。

    可金家会因此落的个抄家灭族吗?

    抄家会!灭族不会!

    天地君亲师!

    帝王只是叫许时忠监国,但帝王还活着。金匡是帝师,能弑杀师傅吗?

    不能!

    康平帝不能,许时忠抛开女婿的身份,也是金匡的弟子,他也不能。

    所以,四爷交代这些,是说叫她暂时别折腾,别想着‘越狱’这些昏招,金家人不会有性命之忧。

    把四爷传递的信息琢磨明白了,她心就安稳了。要不然,这么拖家带口的,想逃出生天,何其困难。

    再度醒来,已是晨曦。

    连绵数日的雨终于停了,摸了四爷的头,也已经不烫了。烧退了,再给喂了一次水,就有粗实婆子提恭桶来了。把恭桶提出去不大功夫,又有差役进院子。

    前后四五个差役,有提着崭新的木桶的,木桶里是小米粥。有抱着木盆的,盆里是白面的馒头。还有抱着小菜坛子的,菜坛子上的帖子还没取下,是从老字号的酱菜作坊里买来的。有端着空碗放在门口的,意思是自己取饭。

    林雨桐过去取饭,徐氏就问:“老四如何了?”

    “退烧了,人还没醒。”林雨桐说着,就先找小女儿璇姐儿。见一个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子正给璇姐递夹着小菜的馒头,她稍微松了一口气。这小妇人是大儿媳妇白氏。

    见林雨桐朝这边看,白氏就忙过来:“娘,妹妹这里有儿媳,您放心照看公公。”

    林雨桐点头,朝小闺女看了一眼:“听你嫂嫂的话。”

    说完,不给小闺女说话的机会,端着碗就走。给四爷喂了粥,他有些清醒。止疼药吃了,疼的没那么难以忍受。但这不难受,也得装作昏迷不醒要死要活的样儿,如此,才不会被许时思再下黑手,才能叫许时忠早点给金家一个决断。

    才放下碗,就听到外面有人说话,断断续续的,声音不高:“钱不少给放进去一刻钟就行妇道人家能出什么事”

    再说什么林雨桐没听清,就见大胡子带着一个挺着肚子的孕妇走了进来。

    琼姐儿?

    林雨桐站起身来,这是原身的长女,金家出嫁的大小姐。

    琼姐儿脚步一顿,脚尖转了方向,哭着喊了一声:“祖母大伯母”

    林雨桐继续看四爷去了,耳朵却没闲着,听那边说些什么。

    小徐氏的声音不高,“孩子,如今能指靠的只有你了回去千万求求你公公,再去徐家一趟”

    林雨桐皱眉,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出嫁的姑娘能不能自保尚且两说,求什么求?

    又听徐氏道:“快去看看你爹去还人事不知能请个大夫来是最好不过了你娘也指靠不上”

    然后脚步声就传来,是琼姐儿过来了。

    她一脸的泪,看见躺在春凳上人事不知的父亲,顿时眼泪就又下来了。她嘴上问着:“娘,爹爹怎么样了?”手却拉过林雨桐的手,侧过身子,塞了一个荷包过来。里面是金银吧。然后才大大方方的把药往出拿,“先用着,我出去就请大夫”

    林雨桐侧着身子将这孩子挡在里面,低声道:“听着,别求谁,也别请大夫”

    “可我爹爹的伤”琼姐儿的声音也不由的小了下来,“我爹爹”

    四爷睁开眼睛:“无碍,装出来哄人的。姑爷呢?”原主的记忆了,对这个姑爷还是满意的。小小年纪一身好武艺,要不然老太太和嫂子做主,他也不能就答应了这婚事。大门大户,不是嫡长子,嫁过去不做宗妇,没那么累人。这才点头应了这个婚事。

    琼姐儿忙道:“夫君前几天被老太爷打发去南边,给姑太太送礼去了,她家的姑娘要出阁”

    这个姑太太是说夫家的姑太太。可嫁女儿派个小子去做什么?

    贺家是太后的娘家,太后无子,最是墙头草。想来也是怕被金家连累吧。

    要是这么说,这孩子在夫家的日子只怕不会好过。四爷就道:“你回去不要求人,不要找大夫,立即去找贺老太爷,就说你爹看着不大好,你得去祈福。然后带上老太太给你的陪嫁的人,把贵重的金银细软都带着,往南城的青龙寺烧香去。到了青龙寺,就打发人给你义父送信”

    这个义父原不过是跟金季常玩的好的纨绔,叫李诚,是宗室出身。他是顺王的次子,满京城最不着调的就数他了。但因着两人好,金季常头一次当爹,那时候李诚还没娶亲,非要认下这个干闺女。这些年也一直走动。李诚的的母亲早逝,如今的顺王世子是李诚的亲大哥,比他大十好几岁,那是跟儿子似得养大的。那紧挨着青龙寺的就是顺王的庄子,庄子上荣养着一手带大李诚的乳母。这乳母是个有诰命的妇人,李诚年幼时乱跑,差点没马踩死,是这乳母扑过去救人,将李诚抱在怀里,她自己被马缰绳绊住脚,身体被拖行好几里,但却护着李诚毫发无损。那时太后还活着,听了忠仆义事,赐下号‘忠奉’,五品宜人的品阶。

    “让你义父义母出面,去贺家你就留在庄子上,直到生产你且看看,姑爷是早早回来呢,还是一直不能归若是回来,且不强求你回贺家,你就寻你义父,求他在西北给姑爷找一军中文职做着,那里是你的娘舅家。你外祖父外祖母,两个舅舅以及一大家子林家人,必能庇护你们周全若是他不归,或是回来便要你回贺家那你便听你义父安排,他能顺利将你送回金家”

    琼姐儿一时迷茫,“咱们家”

    许时忠需得杀鸡儆猴,金家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夺爵回老家。

    林雨桐攥着她的手,将荷包又给她塞回去,“不管发生什么,别往绝路上走切记切记”

    琼姐儿瞬间泪如雨下,爹爹和娘说的从来不多,回娘家也多是大伯母提点却不想到了此时一心为自己打算的,还是他们。

    拳拳爱女之心,叫她竟是一时间悲从中来。

    不知道是亲人受难,家族覆灭的缘故,还是从父亲的话里听出了夫家靠不住的讯息,眼泪滂沱而下,嚎啕出声。

    林雨桐心里涌出一股子不属于自己的情绪,她几乎是手脚颤抖着才将这种情绪摁下去,“乖!回去吧!只要性命无忧,就还有再见之日。”

    琼姐跪下拜别父母,在院子跪下给长辈作别。父母说的很好,但谁也不知道最后会如何。

    大夫人一声一声叫着心肝肉,“你且记得大伯母说的话”

    金伯仪听着外面的声响,靠着墙角咳嗽了一声,看着老太爷越发沉肃的面容,他叫儿子,“瑞哥儿,去跟你娘说,叫琼姐儿赶紧回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过好自己的日子便好,娘家的事不要掺和”

    金伯仪的声音不小,外面听的见。琼姐儿又朝着东厢磕头,这才起身,一步三回头的走了。走到院门口,看着站在屋檐下的娘,她停下脚步,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声:“娘”

    这一声,喊的林雨桐心肝都跟着颤,她摆手,示意她快走。

    琼姐儿是哭着出的门,外面的人都犯嘀咕,这是金四爷的情况不大好吧。

    一出门,转过弯,就跟一辆马车错身。那车厢里喊了一声:“是琼姐儿吗?”

    “义父!”琼姐儿撩开帘子,眼睛都哭肿了,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她下了车,那边李诚也下了马车。两人站在路中间,琼姐儿将之前见面的事说了。

    李诚二话不说,叫琼姐儿上自家的马车,连丫头一并叫上去:“直接出城去,贺家那边我去说。你跟着嬷嬷在庄子上好好呆着,万事有义父,我儿勿用忧心”

    看着人上去,又叫了一个随从叮嘱了几句,“务必安全送到告诉嬷嬷,这是咱家姑奶奶,看好就是了贺家不管谁上门,都只说悲伤过度动了胎气,不能挪动。要是谁不信,叫他问太医院去”

    等马车走远,亲随才问:“爷,去哪呀?”

    去哪?

    李诚呵呵冷笑:“去棺材铺子!”

    啊?去棺材铺子干嘛?

    当然是大张旗鼓的给好友买棺材,许时思无官无爵,却动用私刑挟私报复,这种事没人敢告诉许时忠,不闹一闹,他许时忠怎么知道?

    于是,他去棺材铺子,定最好的棺材。不仅定棺材,还代替金家,给京城里的纨绔,有一个算一个的报丧:金季常快死了!棺材我都定好了,咱去送一程吧。

    更有那根金季常关系莫逆的,就说:“这还没咽气,那就多送你个棺材过去,叫金老四挑一挑嘛。”

    这主意更坏,于是,京城的街上,就出现了这种敲锣打鼓给人成批送棺材的。

    棺材摆在金家门口,看守的这才慌了。这事压根就瞒不住,到了半下午,在宫里的许时忠就接到信儿了。

    许时忠一身大红的袍子,三十多岁的男人了,带着七分英武之气,三份儒雅之气。但俊美不似凡人。

    这个消息这么快传过来,是他闺女的丫头送来的。他的妻子是金平安,金家的姑娘。他们俩的闺女英姐儿,是金家的外孙女。

    丫头来说,小姐听说了金家四爷快不中用的消息,哭晕过去了。

    那是英姐儿嫡亲的小舅舅。

    许时忠皱眉,问身边的宦官,“不是说了,对金家要以礼相待吗?”

    宦官不敢说话,丫头又低着头不敢言语。

    许时忠便明白了,他细问了丫头外面的事,这事怎么就传到小姐耳里的?一听是李诚带的头,他就轻笑:“倒也义气。”

    他一个外戚监国,宗室意见大了。现在,他不能激化跟宗室的矛盾。这李诚可是顺王和顺王世子的心尖尖。

    偏顺王在宗室地位超然。

    放下手里的笔,他先打发丫头回去,“告诉小姐,让她打发家里的大夫去金家瞧瞧”这才回头看宦官,“叫人来拟旨吧。”

    金家先是听到外面乱糟糟的,再是听差役说顺王府二爷带人送棺材。

    紧跟着许家的大夫就来了,还没看到病上,圣旨就下了。

    抄家后的财产不归还,夺爵罢官

    一旦夺爵罢官,这官邸侯府就不能住了。也就是说,金家唯一能走的路,便是回老家。

    而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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