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金双那丫头跟琳姐儿差不多吧?”吴姨娘露出几分愁容来,“亲事得抓紧呀。得空了,还得劳烦四奶奶劝劝三奶奶,如今的境况,咱不能太挑。”
林雨桐就一愣:“给琳姐儿说了人家了?”没听到消息呀?
吴姨娘垂下眼见,轻笑一声:“没人说,原不过是我跟她闲话的时候说了一两句而已。数一数咱们的姻亲故旧,或是看老爷以前的同窗同僚算算谁家还有适婚的儿郎”
“找出的合适的了?”林雨桐就道:“也不乖三嫂挑拣,实在是咱们家琳姐儿处处都好。”
吴姨娘眼里闪过一丝怜惜,真说起了,自己这个孙女,皇妃都是做得的。只可惜自己这个出身,好亲事都不敢给说的。老爷承诺的兑现了,倒是也找了一家不错的人家。只是,着实有些远,在长安呢。人家也是关中望族,半拉子县都是杨氏一族的地界。
这样的大族,虽然是有保障,也自有规矩。但是在那样的大家族里过日子,孩子到底是不轻省。
这些其实也不是啥不能叫人知道的,她也就站在那里简单的跟林氏提了一句。她心里也不满意,但还是先跟孙氏商量了。结果孙氏的反应大的很好像自己这个亲祖母是要害孩子一样。可要真没有合适的,这难道不是一个退路。
如今老爷还在等别人家的信,也是优中选优的意思。只是现在的情况,越是能及时回应答的,越是不介意金家现在的状况。如果这家不行,其他人家就更得慎重了。
林雨桐也不说不好,只说:“可惜了!老爷找的这个人家,倒是叫我不好开口提我们帮着相看的孩子了。”
吴姨娘心里一动,这要是林家那边能有好的人选也不错,她就忙问:“就是一提,没定呢。我知道四奶奶这个当婶婶的,是极疼爱琳姐儿的。”
林雨桐想说,但随即摆摆手:“其实家世上跟咱们家差的太远我们主要是看中那孩子”
这两口子能看重的人,必是有过人之处的。能不考虑家世的打算提这件事,就证明这桩亲事一定有别的亲事没有的好处。要不然,这两口子犯不上开这个口。一个不好反倒把老三两口子给得罪了。
林雨桐越是不说,吴姨娘就越是庄重:“四奶奶,您心里是有成算的。您就当琳姐儿是您的亲闺女,有话只管说就是了。”
“我也是怕说了三嫂怪罪。”林雨桐说着就叹气,“您要不见怪,您细细的听我说。”
吴姨娘拉了林雨桐的手去了小花园的亭子里,这里背风,周围都是水声,也不怕谁听见。
林雨桐挨着她坐了,这才把路六爻的情况给说了,“这孩子说起来是上无父母,下无兄弟。过继来的,跟老家那边就是两家人。没有银钱,但州府的铺面还有两个,郊县还有农田五六十亩佃给别人租种”
吴姨娘听明白了,他为了给叔叔婶子看病,把家业都卖光了。这才两年工夫,又给赚回来了。在衙门里当差,还能左右逢源。州府那么大的地方,一个小小的少年,下面的人倒多是服气的,这就足以说明本人的能为。
林雨桐就又道:“说实话,两孩子是相配的。可家事上到底是委屈了琳姐儿。可有些事,但倒过来再看。您想啊,这没父母亲眷,又出自咱家的学生这一则,将来对琳姐儿指定差不了。便是咱家再有什么变故,以他这种在江湖上混的开的人,保着琳姐儿过上太平日子总是能的”
话没说完,吴姨娘却已经听明白了这些话背后的潜台词。琳姐儿是有些委屈,但三房如今只有琅哥儿一个儿子。这孩子年岁不小了,还被养的娇气浑不知事。说起来今年也都十三了,可这路家的哥儿,十三岁的时候几乎是失去了依仗。不光没有了依仗,还得照看他嗣父母三房毕竟只是庶子,分家也不过是早晚的事。老三本就老实,琅哥儿更不济。如果将来真分了家,三房依靠谁?
老三将来还可能会有庶子,许是会有好的儿子给养老。可孙氏呢?于孙氏而言,有个能干的女婿,帮扶着儿子,帮着三房把日子撑起来,这才是最紧要的。
吴姨娘难得的露出几分真挚来,“多谢四奶奶记挂着。儿女婚事,难得的便是‘合适’二字。三奶奶那里我去说”
不用想也知道,以孙氏的脾气,必定是会暴跳如雷的。
等到晚上了,孙氏红着眼圈过来了,想来,到底是想通了:“我这心里就是一时拗不过来可现今就算是扭过来了,我这心里也没底弟妹说的是哪个小子我想先见见”
这个不值当什么,偷着去瞧瞧就是了。
这日也是巧了,去客院那边,才说要叫珅哥儿把人请出来,她们只当是碰见瞧一眼就罢了。谁知道才过去,就远远的听见客院小花园假山那边的一处亭子里,有人在说话。
林雨桐一听声音,是那小子,便示意孙氏起来悄悄。
就见那亭子里坐着个少年,哪怕只坐着,也瞧的出来,是个身材修长的。侧着脸,也瞧着容貌不差。关键是他坐着,对面站着个三十往上的管事打扮的人。
跟着的金双快步过来,她刚才去问了问那边洒扫的小厮,原来是州府那边来特意寻路六爻的。
孙氏还当是人家家里还有管家,却不想听听两人的对话,却叫人有些含糊。
就听那管事道:“事不到,但是豆腐张家未免欺客太甚东家偌大的家业,也不是在乎那点银钱,不过是想要个公道罢了?难不成状子递上去,还能判了咱家输了。”说着,就将荷包逃出来,放在石桌上,往过推了推,“还请小六哥帮着谋划谋划。”
路六爻用手里的书将荷包又推过去,“这事,你们东家要是听我的,就将状子撤了。这官司,你们赢不了。”
“缺斤短两,反倒是对的?”管事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很不能理解路六爻的话。
路六爻脸上带着笃定,“缺斤短两,别家不成,他家却是成的。当年太zu皇帝平天下,圣驾至银州,人困马乏,进城来吃的第一口吃的,便是张家的豆腐张家豆腐本为足斤足两,可太zu因跟当时的文定侯商议安置百姓的事,耽搁了些许时间,那豆腐中的水就慢慢渗到碗里了太zu在马上三天三夜没有进食,吃了豆腐一斤,却不觉得饱腹,只问张家老太爷可够一斤?老太爷忙跪下请罪,言说本是一斤,如今却只余下八两。说着,将碗里剩下的那点水泼在地上。文定侯便道,为了百姓每日有二两干粮,愣是叫天子少食了二两这便是戏上唱的‘天子忍饥哺百姓’的原型。县志上都有记载,你可以将这些话告诉你们东家,别的话也就不多说了。”
这管家一脸的凝重,然后郑重道谢,硬是留下荷包,转身离开。
林雨桐觉得有趣,就干脆闪身出去。路六爻没想到还有人在,忙行礼退到一边。
“原本是我们不君子,无意间听到了小哥跟那管事的谈话。只你说的这个故事,我倒是不曾听闻过”林雨桐坐下,好整以暇的问说。
路六爻没见过金家的女眷,这会子心里明白,这大概就是几个当家奶奶。忙回话道:“小子不敢杜撰,县志上确有记载。且张老太爷当年已经记事,他老人家如今还活着小子怎敢枉言。”
林雨桐点头,“那你觉得张家可对?”
路六爻沉吟了一瞬:“全府城卖豆腐的不知凡几,可为何只有豆腐张的名号最显?盖因太zu当年一言。有张家的‘缺斤短两’,才能叫百姓永沐皇恩。”
是说这不是缺斤短两的事,事实上,谁都知道缺斤短两的。
这不是普通的纠纷,而是应该上升到政治高度。
林雨桐点头,就听路六爻又道:“这要打官司的这家,跟张家的铺子相邻,两家因为宅基的事起冲突,之后不仅没有和解,反倒是闹的越来越厉害。如今,竟是想着以此为借口搬到张家小子跟他家有些交情,厉害已经言明听与不听,全在他们自家。”
口齿清晰,不疾不徐,简简单单,便把事情的始末说了个清楚明白。
林雨桐就看了孙氏一眼,孙氏脸上就带了笑,点了点头。
林雨桐就叫人家:“去吧!去忙去吧,我们在这里说说话。”
路六爻告退走远,倒也没多想,只想着以后再不能在外面随便转了,碰上女眷多少有些尴尬。
谁知道第二天,才下学堂要吃午饭了,才走出来准备去吃饭就碰上学馆的学管,他一脸笑意:“路兄,今儿小弟请客。”
这是金家的三少爷,为何这般客气?
路六爻扬着笑脸:“不敢当不敢当”
“是有些州府的事想跟路兄打听打听。”珅哥儿这么说。
这倒是不好叫人拒绝了。
在外面的亭子里,已经摆好了酒菜。
酒不敢喝,“三少爷有话就请说,不必见外。”
哪里有事要打听?
该知道的从李弩那里都知道了,不过是想再跟本人确认一下而已。
两人说了一会子闲话,珅哥儿问的也多是府衙的问题。
实在是他没有任何攻击性,所以,连路六爻这种人也不由的放松了警惕。就听他说:“路兄能放下差事,放下家中的妻儿求学,殊为不易。”
“哪有什么妻儿?”路六爻说完,心里就激灵一下,这不对呀!这一刻,他脑子里灵光一闪,似有所为,就说嘛,这几天见的金家人,比来的这小两月见的都多。他的表情不由的严肃下来了,婚事不是没人提过,府衙的工槽就想把他家的闺女说给他,可确实不合适。不说人家闺女怎么样,他先没相中那家人。之前还有守孝的事,可这出了孝之后,那边还得提。也因着他家提了,倒是没有再合适的人家跟自己说,不愿意平白得罪人。
这要是金家的话?
他这样的可不敢想金家的小姐,只想着是不是四房那几个养女。
事实上,金家的小姐她真没见过,可几个养女,他都见过。仿佛年纪合适的也就两个。
事实上大房也有养女,可那些姑娘看着就像是丫头,谁也不往那边想。
路六爻脑子里转的很快,这会子脑子里把金双和金伞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说实话,这俩姑娘比他见过的小户人家的姑娘好多了。不是所长相,就单纯的说接人待路,那个大大方方,利利索索的劲儿。
他也不知道人家叫什么名字,就是远远的看见过她们进出。
若是这两个的话其实是可以接受的。
想到这里,他便正色道:“我九岁过继到叔父家,生身父母便不再管我的事。他们老实,一辈子也没出过镇子,这两年我原本想着接他们来但他们固守着规矩,不肯跟着我这侄子过活我是父母缘分薄,万事都得自己操心。如今还有两月才脱孝亲事都没定,哪里有什么妻儿”
珅哥儿点头,知道对方听明白了,也应承下了,他就道:“也确实是叫人唏嘘。索性这里还有熟人,我听李弩嘴上老是念叨今晚你干脆跟我回家去吃你也好跟他叙叙旧”
路六爻老于世故,心道:这是要人家姑娘相看吧。
他忙应着:“也正好想跟他聊聊。”
于是,路六爻下午上完课,就跟珅哥儿走。他是第一次来上来,在上面看上面其实只能看到屋顶,到了上面才知道,这又是另一种气派。
进了大门,眼睛觉得都有些不够看。他保持着沉稳,尽量不去瞧,正走着呢,就听后面传来轻盈的脚步声,他还没转身去看呢,就听到轻灵的说话声:“三弟怎么才回来?”
珅哥儿马上转身:“二姐?”
琳姐儿就笑:“四婶做了好吃的,炖了一天了,璇姐儿叫舞儿喊我,这不,来蹭饭了。”
“母亲说是叫什么佛跳墙还是什么的,听着怪古怪的。”珅哥儿说着,就把胳膊给她叫她扶着:“看着点台阶。”
琳姐儿以为跟着珅哥儿的是金逸,就笑道:“逸兄弟不是被大哥叫去帮忙了吗?怎么?这就回来了”
等转过来一瞧,琳姐儿才晓得认错人了,她先见礼,然后才嗔怪的看珅哥儿,低声埋怨,“怎的有客人不早说?”
路六爻不敢去看,只行礼问好。
琳姐儿就不好跟两人同行,点点头,带着舞儿先走了。路六爻只能看见婀娜的背影。
珅哥儿这才说了一句:“这是三伯家的嫡女,家里行二”
路六爻心说,怎么这般冒失,对着他说起家里姐妹的事。谁想那边珅哥儿却叫李弩,“我先进去,你跟路兄叙叙旧。”
啊?哪有此般做客的道理?
李弩从台阶上直接跳下来,上下打量路六爻:“恭喜恭喜!”
喜从何来?
李弩低声道:“装什么呀?我不信你不知道干什么来了?”
路六爻矜持,“是咱们高攀了。”
李弩嗯了一声:“是高攀了刚才瞧见了吧?千金小姐,却叫你得去了你一辈子得记着高攀了人家才好”
什么?
千金小姐?
李弩就把琳姐儿曾经订婚后来出事的事就说了,“这叫大户人家说来,这是个事”
“对咱们来说,这事算个屁!”路六爻紧跟着说了这么一句,脸上也不由的烧了起来,在院子里整好了衣冠,才抬步朝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