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食男女(30)
桂兰自己也尴尬, 嘴里讷讷的不知道该说啥。
林雨桐也不在意,只扶着在边上叫坐了, 重新给搭脉。她身边带着个研究生, 是黄广平送来的,这姑娘是家里有长辈是中医, 十三岁开始就跟着学。背药名, 背药方, 认穴位, 属于基础特别扎实的那一种。
林雨桐在边上把脉, 这姑娘就从家属要了医疗卡, 登记病人的信息, 建立病人就诊档案。林雨桐号脉完, 跟桂兰道,“婶子,胳膊递过去, 叫那个孩子也把把脉。”
桂兰这一家子就都看被林雨桐称为孩子的姑娘。
其实人家不比林雨桐小的吧。
桂兰赶紧递过去, “没事,只管看。”
紧跟着才听到桐桐说话呢。说的都是一些,‘把出什么了?’‘什么脉象?’‘不对!你再沉下心, 好好感觉感觉’
他们这才恍然, 人家这是在带学生。
对!看病本身需要的时间并不长,但是指点学生花费的时间就长了。那边把完脉,她当然是把不了那么准的,所以才需要提点。她先去把病人的症状写上, 然后叫林雨桐看,林雨桐一边说,她一边补充。
都处理完了,林雨桐才问大明子,“给你的方子还在吗?”
其实压根不用另外开方子的。
大明子就看他媳妇,“方子你收好了没?”
他媳妇挺尴尬的,当时就没往心里去,所以东西在厨房,昨儿做饭的时候当引燃的纸一把火给烧了。她就道:“要不,再给开一张。我这一着急,不记得塞哪了?”
边上登记病人情况的实习生意味深长的看了对方一眼,知道那些富商单独找上这位,求一个方子得花多少钱吗?
再开一张方子这个无所谓,但是从医院开的方子,你得在医院抓药。林雨桐就跟他们事先说好,“医院的药贵”
“那”明子媳妇就着急,想着要么我们出去等,等你下班了,咱们在外面给我们开一张也是一样的。
林雨桐抬手挡住了她要说出口的话,“当时叫你们自己抓药,那是为了稳住病人的病情。不能告诉病人情况,但也不能叫病情再发展。用那个方子在县城的药店抓药,能确保暂时没有妨碍。我不是说非得叫你们多花钱。医院贵自然有贵的道理,中药这东西,跟西药不一样。西药是一个标准生产出来的,吃多少,是有严格的剂量的。但是中药不同,光是中药的草药质量,差别就很大。人工种植之后,看起来长的跟萝卜的人参,效果确实是没有野生的好。这是不争的事实。医院的药,都是我亲自看过的,每一批药都是有差异的,我是根据药材的质量,考虑方子里各种药材的药量。可要换了外面的药材,许是因为年限不够,许是因为产地不同,药效就不会那么好”
这个话很有道理,就是明子媳妇怕贵,但这会子也无话可说。
大明子心说,这回再要是不信人家,以后咋好意思来,就道:“我们听您的,都听您的。”他摸了摸口袋,钱没带多少,就问说:“这头一次,开几副药”一副药也不知道多少钱。
林雨桐低头开方子,“先抓十副在外面抓药的话,这一副下来得七十上下在医院一副也就一百,要在这边熬药,一副药是两块
一家子的心一下子就放下了,一副药一百块钱,十副药一千块钱,加上熬药的钱,一千零贰拾块,加上挂号的钱,也不到一千零伍拾。
看病开药花的总数还没有一张黄牛票贵。
“十副药,一副药能熬两次,喝两天。要自己熬的话,一会子有专人告诉你该怎么熬药。这十副药吃二十天,然后停二十天。也就是四十天之后,你们先去县医院拍个片子,那里拍片子方便也便宜。把两次拍的都带来,咱们比对比对。再说下一步的治疗。另外就是提醒一下,如果吃中药,西药的一切手段就先停了。按时吃中药,按要求吃中药。吃清淡点,软烂点,尽量不要吃辛辣刺激的东西。尽量多休息,避免劳累。适当的运动就行,没事了在巷子里走走,喂喂鸡喂喂羊这些都行,顶着大太阳下地,能避免就避免。”
她这边说呢,大明子跟他媳妇就不住的点头应着,这都是小事。
林雨桐就又交代桂兰,“至于吃的,每顿饭加点对病情有帮助的吃食。不是什么金贵东西,红萝卜、南瓜、红薯这些东西切块或是蒸熟或是煮熟,每顿饭适量的都吃几块,吃的下去不?”
这有啥吃不下去的?
“这东西又不值钱,谁家地头不种点。”不过是这些东西她不怎么爱吃,红萝卜凉吃行,蒸熟之后甜甜的怪味很不爱吃,但大夫说得吃,还得蒸煮着吃,那就吃嘛。一顿也就三五口的事,总比药好吃。
“就这些了?”大明子见把药方递过来了,就问道。
“就这些了!”说着,林雨桐就看桂兰,“婶子,关键是您的心态。之前就是想瞒着您。我们在医院见的病人多了,什么情况的都有。那些知道病情的患者往往比不知道病情的患者病情恶化的更快。大部分人都有一个心态,认为癌症就是必死的。可婶子,人生来都是必死的。不能因为必死的,咱就不活了。如今的医学发展很快,癌症病灶许是一辈子都清除不了,但我们可以减缓痛苦,可以延长生命。延长十年,延长二十年,延长三十年甚至更长。您算算,一个中年人要是能延长三十年,那也都七十岁了”
七十岁的人,就是没了,也那么大的年纪了。人嘛,活多久是久呢?
桂兰婶子倒是看的开,“我就这一个儿子,给儿子也都娶媳妇了。这小子好歹种地干活的能养家糊口了,我就是闭眼了也放心。所以,我想的开只要不花那么些钱如今就这么治着吧”
要真不治的话,人家会笑话儿子媳妇,说孩子没孝心。你得叫孩子把孝心行了才好。
至于能延长多少年,随意吧。
说着,她就笑:“多活几年也好,我唯一遗憾的是没见到第三辈人。要是能等到孙子出生,那我真能闭眼。”
成!心态坦然特别重要。
那就这样了。已经耽搁不少时间了。
“我正忙,走不开。”林雨桐就道,“就不送你们了。尹振今儿跟我爸出门了,有事,这会子不在市里”
听话听音,哪里不知道人家什么意思。就是说,你们自便,今儿真没时间招待了。
知道人家是什么牌面上的人了,他们心里倒是没有怨怪。赶紧道,“你忙!已经麻烦你了。”
大明子的媳妇还想问什么,被大明子一把给拉住了,只客气的笑,“那我们就先走了。”
林雨桐叫了一个才刚上手的在门诊室只有旁听资格的小伙子,“帮着去处理一下抓药的事。远路来的病人,对咱们医院不熟悉。”
小伙子一直处于隐身状态,这会子一站来好大的个子,他应着,就接了药单,“跟我来吧,我带你们去。”
林雨桐又亲自把人送到诊室门口,看着他们离开才反身进了门诊。
大明子媳妇出来了就说大明子,“我还没问下次复诊该怎么挂号呢咱住的远,挂号不方便,黄牛票也太贵了。比瞧病吃药的钱加起来还多问问怕啥嘛。叫她给咱留个号”
前面带路的小伙子就皱眉,说了一句:“是林老师的亲戚呀?”
桂兰瞪了一眼儿媳妇,就赶紧道:“是老家的人。”
小伙子有些恍然,“那倒是你们的运气,上次钟市|长打了电话叫给个亲戚留个号。林老师都没应,说要么私下求诊,要么就好好的按照医院的规矩走。老师说的也有道理,本来就是一号难求,她的时间又实在有限。这个有关系的挂上了,那个有关系的又挂上了。那没关系的,找谁瞧病?这不公平。最后还是下班以后,钟市长亲自开车带着亲戚过来求诊的黄牛票猖獗不了多久了,已经报上去处理了。”
“林大夫很忙呀?”大明子就想打探一下,主要是想知道这位尹家的媳妇到底是多大本事的人。以以前尹振那性子,能找一什么样的媳妇。
这小伙子就道:“忙!特别忙!一周五天,也不是天天都能出门诊的。时间安排是随时调整的。如果保健科那边有要紧的病人,许是十天半月甚至是一个月,都不出诊也是正常的”
保健科是啥科室?
这个等会得找人打听打听。
那边小伙子的话还在继续,“每周都会去厅里开一次保健委的会议然后大学里有一到两节公开课还有肿瘤研究所那边,她还挂着研究员的职,您算算,她忙不忙”
听着很厉害的样子。
小伙子带他们缴费,带他们去抓药,然后问清楚了,说要在医院熬药,就又进去给安排,只叫他们在外面等着。
在外面等着熬药的人还不少,这里面有住院部的人过来领药的。
一家子坐在这里,听一圈人在那里聊天。
“你们家这个现在咋样了?”
“明显见好了,之前说是要手术的结果林大夫给扎针,这才住了三天,能下床走动了”
“疼痛是治的好治病之前林大夫给我婆婆说的就是,你现在疼,但是还能走,我给你扎了之后,不疼是不疼,但你肯定会很不方便,浑身都不怎么能动,得在医院住一周,就彻底好了我们当时都给吓坏了,但我婆婆非坚持,说只要不疼就行。我们这几天提心吊胆的,结果明儿就一周了,昨儿我婆婆躺着还不能翻身,今早就能下床拄着拐杖走。这会子我下来的时候没有拐杖也能走。膝盖也不疼了当时看人不能动,我都差点吓死现在心才放下。这不,今儿下的医嘱是两幅汤药,吃了明晚下午就能出院”
“年纪轻轻,是有两把刷子。”
“听说人家是保健委的”
“那怪不得呢!”
大明子不明白,就试探着问边上的大爷,“这保健委,保健科都是干啥的?”
老爷子等着给老伴儿拿药,就道,“那就是给大干|部瞧病的。”
刚才还想着那小伙子的话不可信,什么市|长打电话都给推了。可如今却觉得,那话八成是真的。敢推了,那就证明人家接触的官比市长还大
回去的路上,一家子说的都是这个事。
想不明白呀,尹振当年多老实,多木讷的孩子,怎么就这么好的福气。
现在桂兰这病是全村人关注的焦点,随着年节走亲戚和亲戚登门,把这件事当传奇故事说的周围这一片人都知道了。那哪个村出来了媳妇子,省城里的医生,摸脉就诊断出癌症。那家人如何不信,最后如何如何的话。
再加上尹家隔壁的老太太,吃了药没几天,腰也不疼,腿也不疼了,能小跑着撵鸡了,就更传的神乎其技的。
当然的,有信的也有不信的。
就像是桂兰一家回来,大家就都关心的上门了,这个端了一盘子鸡蛋,那个拿了两袋奶粉的,就是个意思。
信的人就说,人家是有本事的,那就放心叫治,心要放宽云云。
不信的人就说,中医看看就行,也别太当真。最好还是去大医院的西医看看,去肿瘤医院,我家的谁的谁的谁谁谁在那边医院,人家早发现早做手术,做放疗化疗的,效果也好。就是贵点,下来得二三十万,后面还得坚持吃药。但是钱哪里有人金贵?钱没了能再挣,可人没了就真的啥也没了。
这话就叫人很不舒服了。
啥意思这是?说我们看中医就是舍不得钱给我妈治病呗。
大明子媳妇就不乐意了:“人家尹家是一直没说,人家那媳妇厉害着呢。你们家那谁的谁的谁谁谁,有资格给人家省里的领导看病不?没有吧!但人家尹家的媳妇有,市长看病都得亲自上门求诊。人家是厅里的专家,你们家的亲戚的亲戚是吗?不是吧!人家还给大学生上课。对了还是肿瘤研究所的研究员我们舍不得钱?我们舍不得钱挂那种便宜的号,我们舍得花了一两千的黄牛票的价钱,按照县城里的大夫推荐的去找的,找上去没想到却是尹家的媳妇!”
这媳妇嘴特别厉害,属于得理就不饶人的。其实来说这些话的人都是好心,就说别给耽搁了,多给看看没啥坏处。但这二三十万,搁在谁身上谁知道疼。
做媳妇的就不乐意了,心里舍不得花那钱,心里也知道,家里筹措不来这么些钱。但是不给老人瞧病,这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中医就很好呀,下次不掏挂号的钱,直接找尹家的媳妇给开方子拿药,一次也就一千多一点。这中间要相隔四十天呢。说实话,就她这种的媳妇,去镇上的小饭馆抽空刷盘子洗碗,这四十天也能攒下一千多块钱。一年治疗下来,一万都不到。这属于家里能负担的起的。
因此,她言语里对尹家的媳妇推崇备至,一改之前的态度。一回来就收拾东西,把亲戚还有相邻看望病人来拿的礼,挑了好的贵的,光是鸡蛋就拿了五盘子,上尹家去了。
见了牛爱群,婶子长婶子短的叫的可亲热了。把林雨桐夸了又夸,牛爱群只装傻,说起桐桐的情况,她只应和:“是吗?我们不知道大振回来也没说还有尹丽这孩子,咋回事呀?要是早说清楚,不就不折腾了吗?”
尹丽比她还会装糊涂,“我在食堂,就知道她是保健科的人家说起来也说是保健科的其他的我真不知道我们那保健楼不是谁都能随便进出的。我在食堂,又在医院的食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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