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利军脱不开干系。
在会议室,他对副校长说装a是为了不被卖掉,不是随口编出来骗人的。
哑巴死后两年,尚楚才跟着尚利军来到首都。当时他们还住在新阳,有天尚楚放学回家,发现家里来了一个陌生男人,正在房间里和尚利军交谈,他隐约听到那个男人说什么“当初有个老板出高价我都没把人给他,几百块就卖给你,哥们对你够义气了”,“我看你那儿子倒是长得干干净净,十拿九稳是个omega,刚分化的小男孩最好出手”......小尚楚在门外咬着牙,死死盯着那个男人,原来他就是那个拐走哑巴卖给尚利军的人贩子,他看不清男人长什么样,只记得他右耳下方有一块圆形的黑色胎记。
他害怕男人发现自己,不敢多听不敢多看,甚至连报警的胆子都没有,立即转身逃出了家门,在路口坐到了深夜才敢回家。
尚楚不知道尚利军是怎么和那个男人说的,会不会真的把他卖了,他对尚利军不是没有过期待和信任,分化那天,他惴惴不安地在家等尚利军下班回家,直到深夜才等来一个喝醉的酒鬼和一个狠狠的耳光。
尚利军说尚楚是拖油瓶,说尚楚跑去酒馆叫老板娘不要卖酒给他丢了他的面子,骂尚楚是婊|子生的赔钱货当初还不如卖了算了。
那时候的尚楚还打不过尚利军,他什么话也没说,一滴眼泪也没掉,就是觉得心里有个什么东西被打碎了。
尚楚回了房间,从床底下找出早就准备好的针管和药瓶,颤抖着卷起衣袖,在台灯下找准手臂上的血管,咬着牙扎下了人生中的第一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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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今天,尚楚也数不清他到底扎了多少针,他自己也没数过,针管掰碎了就丢进下水道冲走,闭着眼晕一阵儿就能做个alpha,多自在。
尚楚被几双眼睛从早到晚地盯着,他不知道网上因为他的事儿争成了什么样;不知道小蜜桃发了一篇微博公开表态支持这位omega少年,而引起了轩然大波;不知道白艾泽在一个深夜打出去一通电话,电话那头是白书松;不知道白书松说这件事情影响太大,政|治处那边也因为这个开了几次会,他想帮忙也使不上什么力;不知道当白书松问白艾泽这个叫尚楚的少年是你什么人的时候,白艾泽是如何回答的;更不知道白书松在听到了白艾泽的答案之后,发出了长长的叹息声。
又是一个周五,被上下关系弄得焦头烂额的校领导从打印机中取出刚印好的文件——“首都警察学院关于开除尚楚同学学籍的通知”,校长对着文件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手里的印章始终盖不下手。
秦天在办公室外间的喊叫声他听得很清楚,他说尚楚是难得的好苗子,绝对不能开除;但更多的声音在说尚楚的行为有多恶劣,给首警带来了多坏的影响,现在所有人都在质疑首警招生的公平性以及审核材料的准确性......
老校长按了按额角,他记得尚楚这孩子,机灵活泛,确实是个可塑之才,但可惜了,可惜他是个omega。
他抬手,正准备在文件右下角盖下首警公章——
“叮铃铃——”
手边的座机响了,上头又来电了。
他一阵头疼,把印章放下,接起电话。
“喂?”校长听到那头的声音大惊,“刘局?您怎么打电话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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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喂。”
周一晨会,尚楚站在主席台上,拔高话筒,喊了两声试了试音量。
“下面,请尚楚同学进行自我检讨。”教导主任对他点了点头。
上周五晚上,学校下了个通知,要他这周一晨会在全体师生面前做深刻检讨。
宋尧听说之后非常激动,觉得事情一定是有转机了,连夜找了他读中文的堂哥当枪手,给尚楚写了篇三千八百多字的发言稿。
阳光扎得眼睛难受,尚楚微眯着眼,看着下面站着的一千多号人,乌压压的全是人头,也不知道白艾泽在哪儿。
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那张发言稿,心说果然电视剧里都是骗人的,说什么万千人海中只看得到你一个全他妈是假话,这才一千多个人呢,他怎么就找不着白艾泽在哪儿。
几千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他,尚楚还有点儿紧张,但他这人越紧张就越拿乔,挺着身板摊开那张反复练习了几十遍的纸,念道:“尊敬的各位老师,亲爱的各位同学,你们好,我是大二刑侦一班的尚楚,下面,我将说明我伪造alpha性别以进入首警就读一事。”
底下隐隐响起了交谈声,从网上听说是一回事,真正听到当事人本人承认又是另一回事。
“靠他真的是omega?!”
“我说他怎么那么牛|逼呢,原来都是靠打药打的......”
“一个omega还想当警察,笑死个人了!”
尚楚对此起彼伏的私语充耳不闻,平淡地对着稿纸念出下一段:“本人真实性别为omega,为进入首都警察学院学习,实现警员梦想,通过体外注射alpha信息素试剂,伪造alpha茶香型信息素,就此事,我对栽培我的学校及各位师长表示深深的歉意。”
秦天站在主席台下右侧的位置,尚楚身体微微右偏,对师傅深深鞠了一个躬。
几秒后,他直起身子,安静地环视场下站着的人。
“以上,是我的事实陈述,没了,说完了。”
他把稿纸随意叠了几叠,把还剩几千字的检讨与自省塞进上衣口袋。
宋尧愣住了,转头问白艾泽:“他怎么不念了?!”
白艾泽定定看着台上的尚楚,片刻后,无奈地摇头笑了笑。
“下面,我将陈述另一个事实。”
尚楚的眼神从最左游移到最右,他双手插进口袋,右脚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原先刚挺的气质之上瞬间多了几分混不吝的痞气。
“各位今天之所以站在我下面,只能抬头仰视我的原因,有且只有一个,”他顿了顿,嘴边笑意渐渐加深,“事实就是,你们没一个比得上我。”
哗——
原本还算安静的操场如同炸了锅的开水,瞬间掀起轩然大波。
“尚楚!”教导主任没想到他竟然来这一出,今天有大人物来学校视察,万万不能出岔子,他在台下急得跳脚,朝尚楚不住挥手,“你说什么!”
尚楚看也不看他,顾自说道:“接下来,我有三个问题要请教各位老师和同辈。”
“你给我下来!”
教导主任气得想要冲上台去,却被一边的秦天牢牢按住了肩膀。
“第一问,是否百分百确实不存在智力体能不输alpha的omega;”尚楚吐字清晰,一句一顿,“第二问,是否omega怀有警官梦想、希望成为人民利剑就应当是天方夜谭,沦为笑柄;第三问,是否禁止omega报考军警类院校即为绝对公平合理。”
嘈杂的人声涌进尚楚耳朵中,他闭了闭眼,复而再度睁开:“以上三个问题,希望各位alpha同学进行解答。”
“你、你你你你......”教导主任白眼一翻,靠着栏杆就要撅过去。
尚楚站在铺满阳光的高台之上,从头到脚被染上了一层灿金色彩,他微眯起眼,再次用视线逡巡了一遍台下众人,怎么也找不着白艾泽在哪儿。
没事,知道他在就成。
尚楚从架子上拿起话筒,继续说:“当然,我没那么伟大的志向,我也没有什么推动平权的梦想,我更没资格为其他omega发言。我,谨代表我自己,谨代表尚楚,负责任地说——”
白艾泽仰着头,逆着耀眼的阳光看向远处的高台,omega少年孤身站在台上,一脚踹翻了话筒架,表情是他熟悉的恣意和嚣张。
“在场的所有alpha,你们全部比不上我。老子就是omega,就是比你们都牛|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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