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楚从本质上说,还算是个挺乐观、挺能扛的人。
刚出事的头两天,他全部的心理活动用“慌张”和“恐惧”两个词就能概括,好像一夜之间什么前途啊光明啊璀璨啊这些东西都变得遥不可及了。他不是个害怕失去的人,或者说从小到大他拥有的太少、失去的太多,早就习惯了这种空空拉拉,不知道明天是什么样的日子。
然而,在拥有白艾泽之后,他开始害怕面对未知和有可能到来的失却。他忍不住想如果他变得不那么优秀了,白艾泽还会喜欢他吗?如果他变成了一个平庸的、碌碌无为的、一事无成的人,白艾泽还愿意和他在一起吗?如果他回到了那个贫民窟就此深陷沼泽再也走不出来,白艾泽方向感那么差,是不是就找不到他了?
他越想头越疼,那几个晚上心悸的很厉害,翻个身鼻血就“唰”地往下流,他害怕血沾到枕头和床单上被白艾泽发现,手忙脚乱地往鼻孔里塞纸巾,连侧躺着都不敢。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突然断了药的缘故,他总觉得不舒服,生理上的那种不舒服,上一秒还感觉心跳怎么那么微弱,下一秒就觉得有无数颗心脏在胸腔里一块儿跳舞,震得连床板都在抖。
第三天晚上他想明白了,他可以接受被开除,可以接受自己的人生再次迎来一个急转直下,但他不可以失去白艾泽。所以他才总在白艾泽面前装出轻松且勇敢的样子,他每分每秒都在告诉白艾泽“没事儿像我这么能耐的就算不上警校也能在别的地方出人头地”、“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就算去搬砖也能成为工地之星赚大钱发财养你”,他生怕白艾泽看出他哪怕一点点的怯懦和软弱,然后就再也不要他了。
经过上回尚利军的事情,尚楚真的怕了,白艾泽是真的可能不管他不理他,不和他说话,不看他一眼,不在意他喝冷水还是热水,不关心他嘴里长了几个溃疡,也不在乎他自虐般的吃了多少辣椒。
尚楚是个聪明人,他知道白艾泽喜欢他张扬、喜欢他放肆、喜欢他无畏,那么他不管在什么时候、不管背着多重的包袱,他都要做白艾泽喜欢的那个样子。
好在他还有最后一个机会。
尚楚终于睡上了这一周来的第一个好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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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起床,尚楚在厕所洗漱完,习惯性地想找个隔间打药去,关上门一摸兜,发现口袋里什么也没有,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会儿已经是个正大光明的omega了,不用再打那个伪造剂,该打抑制剂才行。
下了楼,白艾泽在操场边等他,穿着一套黑色运动服,脖子上挂着条柔软的白色毛巾,倚着天蓝色栏杆,肩宽腿长的,怎么看怎么帅。
尚楚远远冲他吹了个口哨:“哟,帅哥,大清早的等谁呢?”
白艾泽左手敲了敲右手手腕,示意他来迟了。
尚楚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朝他咧嘴笑了笑,一只手指轻佻地勾了勾他的下巴:“天朗气清,阳光明媚,我一看就知道小哥你是出来晨跑的吧?哎呀巧了,我也是,你也没伴我也没伴,不如咱们结个伴?”
白艾泽看他这油嘴滑舌生龙活虎的样儿就想笑,但他面上板着一张脸,拒绝道:“不结。”
“不结伴可不行,”尚楚砸吧砸吧嘴,眯着眼打量他,颇有几分神秘地说,“我看你今日有血光之灾,必须和我待在一起才能消灾啊!怎么样,结不结?”
白艾泽瞥了他一眼,扭了扭脖子又张开手臂扩了扩胸,扔下句“不结”,迈开长腿就上跑道了。
“哎你他妈的!”尚楚追上去,“白艾泽你这人怎么回事儿,你这做小媳妇儿的一点面子也不给你楚楚老公,这要是有外人在,我呼扇呼扇两巴掌就打你屁股上了我,我还送你去上女德班,我还把你挂城墙上展览,我还把你送去非洲挖矿,我还......”
他跨大步跑到白艾泽前头,转过身倒退着跑,对着白艾泽絮叨个没完。橡胶跑道上有个小坑,尚楚脚后跟磕了一下,啪嗒摔了个屁股敦,整个人坐到了地上。
尚楚“哎哟”惨叫一声,五官皱成了一团,嘴里倒吸冷气。
白艾泽皱眉,立即蹲在他身前,怕伤着他又不敢伸手碰他,紧张地问:“摔哪儿了?”
“摔屁股了,”尚楚耷拉着嘴角,苦哈哈地说,“你给我吹吹屁股蛋子呗......”
“......”白艾泽一听这话就知道混账东西是装的,他站起身,下巴一抬,“行,给你吹。”
尚楚眉毛一扬,飞快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真吹啊?!”
“吹,”白艾泽说,“快。。”
“就在这儿?”尚楚转眼看了看四周,挤了挤眼睛,露出了一个很不真诚的羞涩表情,“光天化日,羞人答答的......”
“转身。”白艾泽说。
“羞人答答”的尚楚一点儿犹豫都不带,利索地转身撅腚,乐乐呵呵地说:“小白你真好......操|你大爷啊白艾泽!”
尚楚羞愤交加地转过身,白艾泽扭了扭手腕,极其绅士的一个欠身,微笑着问:“力道可以吗?”
“你他妈敢打老子屁股!”尚楚咬牙切齿地冲上去,“老子长这么大还没被人打过腚!”
“阿楚,凡事总有第一次,以后就习惯了。”白艾泽劝慰道。
尚楚嗷嗷叫了两声,一脚往他身上踹过去,白艾泽笑着跑开了。
两人边跑边闹了几公里就去吃早饭,这个点大多人才刚起床,食堂空空荡荡没什么人,后厨推出来一个巨大的不锈钢锅,里头装着热腾腾的南瓜粥。
断了几天没运动,乍一跑起来还挺费劲儿。人家说他们警校生,一天不练自己知道,三天不练对手知道,他这都一周多没练了,那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了!
尚楚内心不由升起了一阵紧迫感,汗涔涔地趴在面点窗口,和阿姨说来杯豆浆快快快没时间了,阿姨慢腾腾地问他要冰的还是热的,尚楚回头看了眼,瞧见白艾泽正端着餐盘往这里走,于是他笑眯眯地说:“要冰的!”
“热的,”白艾泽走到他身边,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低头对阿姨说,“要热的,麻烦您糖少放些,小半勺就行。”
“到底热的还是冰的啊?”阿姨问。
白艾泽对尚楚挑了挑眉毛,示意你自己回答。
“冰——”尚楚嘿嘿笑了两声,“热的热的,刷杯热的。”
他们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白艾泽给他剥了个白煮蛋,尚楚在餐盘里张望了两眼:“酱油呢?”
“没要,”白艾泽把鸡蛋放进他碗里,“脸上有伤,不能吃酱油。”
“......?”尚楚翻了个白眼,“吃酱油伤口就发黑的说法没有科学依据的,早就辟过谣了,外伤变不变黑和你人帅不帅挂钩,帅的人是不留疤的......”
白艾泽打断他的胡诌:“酱油不会对黑色素细胞的合成、运输、分解有促进作用,不会引起皮肤色素沉着。”
尚楚先是被这一套理论唬得愣了一愣,然后一拍大腿:“靠!你知道啊!那你还不让我蘸!”
“道理是这个道理,”白艾泽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这和不让你蘸酱油有什么关系吗?”
尚楚盯着他看了两秒,然后勾唇一笑:“白sir,你就那么怕我这脸蛋留下印子啊?明知道酱油和留疤没关系但还是不让我吃,你怎么这么操心我啊?”
白艾泽咳了两声,拿筷头在他碗边敲了两下:“食不言。”
尚楚一口咬掉半个鸡蛋,又嬉皮笑脸地压着嗓子问:“小白,你怎么那么喜欢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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