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尧从班长那儿要到了尚楚家的地址,在金座前前后后绕了十来圈,问了路边拉货的大爷才知道,和商场隔着一条小街的巷子里还有个城中村。
他才一进巷口,导航就彻底失灵了,电子地图上那个显示终点位置的红点点一直在闪,走几步就提示说“您已偏离路线,已为您重新规划路线”,规划来规划去就他妈规划出了个鬼打墙——宋尧看着面前这个泔水桶,又看了看旁边翻垃圾堆的流浪猫,觉着自己已经是第四次绕回了这地儿。
宋尧自认方向感不差,但这破地儿愣是走来走去也走不出个门道,门牌号排的乱七八糟毫无规律可循,想找个原住民问个路吧,又一个人影都没见着,真是见了鬼不成?
他叹了口气,认命地蹲下|身子,问那只流浪猫:“哎,你知道尚楚住哪儿不?”
小猫刚从垃圾堆里叼出半个发霉的馒头,以为面前这个两脚兽要和它抢食吃,支着尾巴跃上墙头,轻飘飘地跑远了。
“靠,”宋尧见这猫对这一带很是熟悉的样子,感慨道,“小屁股扭得还挺高贵。”
他刚才给尚楚打电话,尚楚没接;给白艾泽打电话,白艾泽也没接;实在没招了才给导员打了个电话,问尚楚的志愿怎么回事儿,是不是学校私自给他篡改的,他怎么也不敢相信尚楚会主动请缨到新阳去,导员说人尚楚是自己想回老家发展,说要报答家乡。
宋尧一听就知道这话纯属放屁,说好的要一起做西城三剑客,他却拍拍屁股走人自个儿报答家乡去了,留下这一条一条狗屁不通的破巷子,想想就来气。
蹲地上抽了根烟,宋尧起身决定再找找碰碰运气,拐了个弯发现前头墙根下蹲着俩人,剃着板寸,甩着大花胳膊,看着就挺像住这里头的居民。
没等宋尧上去问路,那两人倒是先朝他走来,矮点儿的不知道是不是脸蛋子抽筋了,歪着一边嘴角笑:“哥们儿,路过啊?咱这儿的规矩懂吧?过路呢就得交点儿......”
“劫道是吧?”宋尧一听就明白了,哥俩好地搭着那人肩膀,“明白明白,你认不认识尚楚,知道他家在哪儿么?”
他脸上笑嘻嘻的,手指稍稍一施力,那打劫的脸色骤变,“哎哟哟”地痛叫出声,转头对另一个高个儿哀嚎:“龙哥,救救救救救命啊......”
龙哥目光阴沉,不知道今儿个黄历上是不是写了不宜拦路要钱,否则怎么接连遇上两个硬茬儿,他转头吐了口唾沫,说道:“怎么你也找那小子?”
宋尧一愣:“刚才有人也来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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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两小时前,城中村的巷子里闯进来一个年轻英俊的alpha,穿得非常体面,一身的牌子货,明显不是这里的人。这位alpha似乎方向感不太好,无头苍蝇似的在交错的小巷里奔跑,他神色焦急、脚步匆匆,上衣被汗水浸的透湿,乌黑的发梢上挂着水滴,看起来已经这么跑了很久,似乎在急着找什么人。
阿龙阿虎俩兄弟就喜欢挑这种人下手,一看就知道是个有钱的小白脸,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个小白脸看着很是眼熟,就和以前在哪儿见过似的。
“哥们儿,路过啊?”按照老一套,阿虎先上去拦人背台词,“咱这儿吧有个规矩,你过路就得......”
白艾泽立刻认出了这两个人,当年他和尚楚第一次见面,就是因为被这俩人劫了道,他依稀记得听尚楚说过,俩兄弟是张奶奶的孙子,就住在尚楚家楼上。
他一把抓过阿虎的胳膊,沉声道:“带我去尚楚家。”
“——先交过路费。”阿虎把剩下半句话说完,觉着自己被个小白脸抓着手臂怪丢人的,恶狠狠地哼了一声,“找人是吧?另外加钱钱钱钱钱......龙哥救命啊!”
白艾泽反手在他手腕上一拧,阿虎痛呼出声,一边的阿龙见状骂了句脏话,挥拳砸过来,被白艾泽一脚踢中胸口,当即摔出了五米外,爬都爬不起来。
“去尚楚家,”白艾泽鹰隼般犀利的眼神紧盯着阿虎,手上的力道又加大了几分,“立刻。”
“去去去马上就去,哥们儿你先松手,”阿虎欲哭无泪,讨饶道,“他家就在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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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阿虎冲着黑漆漆的楼道扬了扬下巴,“就这儿,三楼。”
宋尧看着逼仄狭窄的楼梯、长满了青苔的地面和满是斑驳的墙皮,不敢相信这种房子竟然还能住人。他刚踏上台阶一步,森冷的凉气就和藤蔓似的,立即从地底蹿上来,把他整个人紧紧包裹着,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分明是炽热的盛夏,这里头却像被分出了另一个世界似的,阳光被到处都是的老化电线切割成碎片,晒不干长年累月积攒起来的湿气。
阿楚就住在这种地方?
怎么可能?阿楚怎么可能住在这种地方?
宋尧难以置信地皱起眉,他今天穿的是双新跑鞋,限量版的,怕鞋面被青苔弄脏,于是开着手机电筒,小心翼翼地踮着脚往上走,手掌想搭一把栏杆,放上去立刻摸了一手湿滑,他立即收手一看,满手都被染上了红褐色,潮湿的铁锈味道扑鼻而来,他忍不住一声干呕,转眼又看见二楼的墙根边窝着一团什么东西,他走近了一看,竟然是一只死老鼠!
几只肥硕的蟑螂趴着不动,老鼠尸体上爬着无数苍蝇和蚂蚁,热热闹闹的,像正在享受一顿不得了的美食。
除了课本里展示过那些凶杀现场,宋尧第一回亲眼见到这么震撼的场景,一阵酸意从胃里翻涌起来,他捂着嘴险些没吐出来,也顾不上鞋子脏不脏了,拔腿就往三楼跑。三两步跨上了楼梯,没来得及大喘口气,宋尧脚步忽地一顿——
三楼的楼道里坐着一个人。
那个人一条腿平伸,另一条腿屈着膝,深深垂着头,整个人都隐没在了黑暗里。
听见脚步声,他猛地抬起头:“阿楚?!”
宋尧一怔,手电往他身上照过去:“老白?”
白艾泽见到宋尧,脸上表情一僵,接着嘴唇渐渐成为一条平直的线,缓慢地垂下眼帘,后颈再次弯出一个颓然的弧度。
“你怎么坐在这儿,”宋尧把手机放在地上,电筒的光显得有些微弱,只能照着白艾泽的半边身体,“阿楚呢?”
“火车上。”白艾泽说,声音干涩的像喉咙里揉进了一把沙砾。
“火车?”宋尧讷讷地重复一遍,立即摇头说,“不可能,他就躲家里头呢,他故意骗你的,说好了要一起去西城的,说好谁不去谁就是狗东西!”
他说着站起身,边捶门边喊:“尚楚!给老子死出来!赶紧的!”
这扇门白艾泽不知道敲了多少次,里边始终安安静静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破旧的木门禁不住这么折腾,金属门锁“咯噔”一声,宋尧拿手拽了几下,破锁整个一歪,已经是摇摇欲坠,用力一拔就能拽下来。
“直接踹了吧。”宋尧抬脚就要踹门。
“别。”白艾泽突然说。
“进去里边看看啊,”宋尧急的脑门冒汗,他拿手掌扇着风,焦躁地说,“操!”
白艾泽抬手撑着额头,后脑靠着墙面,低声说:“别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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