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知道。”
苏红樱比谁都清楚,他一心一意扶持宁熙研上位,在他眼中,女人远远不及兄弟重要,想勾起他的注意,与其用才情丽色,不如给他他想要的。
“苏姑娘请说。”
“二皇子让慈慧大师卜了一卦,大师解卦,道二皇子每造一次杀孽,登基之路便会变得更加遥迢艰难,于是让人四处搜罗毒经药典。”
慈慧大师解挂后,暴虐的宁熙靳一把揪住大师的衣襟,恨不得剐了他,可是他终究不敢逆天。
慈慧大师是个良善人,用自己的性命与箴言来牵制宁熙靳造杀孽。
依她看,索性让宁熙靳多杀一些人,引起臣官百姓对他的反感,日后皇上才有足够的理由灭了他。
她的话,在六爷心底翻过几番。所以宁熙靳信了慈慧大师?他要找什么药,让他能够行恶,却不伤人命?
他可以问得更清楚的,她定会乐意告诉自己,但是这种小事,他自己就查得出来。
见他无意延续这个话题,苏红樱眼底难掩失望,却舍不得就此离去,于是又径自续道:“六爷不想知道二皇子为何搜罗毒经药典?”
“苏姑娘还有其他事吗?”六爷问得客气。
他这是在下逐客令?她心头微微一抽,她不懂,任何男子见到她,都会为她倾心,怎么偏偏只有他总是无动于衷?
苏红樱又前进了几步,再靠他更近一些,她想汲取他身上的味道,却假装读着纸笺上的字句。
“夫地利者,生民之命脉。自后稷教民稼穑农民只知恒守古法,不思变通,垦荒不力,水利不修,遂致劳多而获少,民食日艰水道河渠,昔之所以利农田者,今转而为农田之害矣。”
她低语细念,心道:他全心全意为着百姓,倘若能成为新帝,定是百姓之福,只可惜
逐字读过的时候,苏红樱有意无意的用纤指拂过他的手背。
六爷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大胆,他有些不悦的板起脸,假装没发现她的轻触,不动声色地缩回手,心中却暗骂阿乔,一刻钟早该过了吧!
她抬眸,微笑瞅着他。他越是这样,她越想降服他,就算两人无法结为连理,她也要住进他心里。
这时,该死的阿乔终于出声了,他敲敲门板,低声道:“六爷,五爷已经到达街口,霍平前去迎接。”
“知道了,我马上出去。”六爷松了口气,对苏红樱道:“苏姑娘要不要一起见见五哥?”
苏红樱不自觉地轻皱起眉头。这么恰巧?是真、是假?可就算是假的,她也不能冒险,在五皇子面前,她必须是个完美无瑕的端丽女子,怎能私会男人?
她微微一笑,说道:“不了,还请六爷把话带给五爷,近日防着点。”
她不肯与五哥照面,表示就算她喜欢自己,也没打算放弃家族为她铺就的道路?换言之,她想要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却又舍不得心之所欲?
鱼与熊掌岂能兼得?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六爷似笑非笑地望着她,见她不疾不徐,屈膝为礼,俨然是个家教良好的大家闺秀,只是哪家的闺秀会像她这般,心这么大?
“多谢苏姑娘,我定会把话给带上。”
“明日将军府办赏菊宴,倘若六爷不嫌弃,还望六爷前往将军府作客,那些菊花是红樱亲手侍弄的。”
除了菊花,她还亲手做了什么迎接自己?他犯傻才会去踩机关。
门关上的瞬间,六爷低头看向被苏红樱抚过的手背,一块鲜明的红疹浮上来,微微的痒一阵阵透心,惹得他紧紧蹙眉。
他讨厌女人!
阿乔飞快进屋,本想讨赏,问主子一句“小的差事办得不坏吧”可是在看见主子手背上那块红疹时,想死的心都有了。该死,还是慢了一步!
这时,隔壁宅子里突然传出一声惊人的大喊声——
“救命啊我不要穿越!”
她穿越了,二十一世纪的凌双双穿越到古代,成为十三岁的程馥双,甜美可爱小女警成为小家碧玉,已经整整半年,如今她慢慢适应了这个新身分,但回想初初穿越那天,她大喊救命,吓得满屋子人以为她发疯。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哪里是发疯,根本是不想、不愿、不肯啊!
没有人提供她关于穿越的任何必备知识,没有人给她足够的生存线索,她只能暗自摸索,幸好程馥双的家人待她很好,幸好她拥有程馥双的完整记忆,没错,是完整的。
从程馥双三岁记事起,到她死前的最后一秒钟,甚至是毒发身亡时的痛苦,她彷佛也能依稀靶受到。
她不确定程馥双是不是自己的前世,但她似乎能够理解程馥双的委屈和想法,只是,唉
统合程馥双和她老母的一生,只有两句话可以形容——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程馥双呃、不对,到目前为止原主还是从母姓,叫做凌馥双。
这是怎么一回事?应该从好吧,从原主母亲凌湘很委屈的婚姻说起——
凌湘出身江南商家,是独生女,更是父母亲捧在掌心的珍珠,自小被认真教导,学习琴棋书画、诗书礼仪,是当地颇有名气的小才女。
那年江南爆发时疫,在太医院任职的程仲儒奉诏,与数位太医至江南除疫,遇见青春美丽、温柔可人的凌湘,两人一见倾心,二见诉衷曲,爱得难舍难离。
可这时,凌家父母染病,临终前将女儿及全部家当托付给程仲儒,万望女婿保女儿一世平安。
疫情控制住后,夫妻俩北上返京,程仲儒卖掉凌家所有财产,得了二十几万银票,本想着凌湘有这样丰厚的身家,家人定会欢欢喜喜替两人操办婚事。
没想到两人还在半路,就传来程家出大事的坏消息。
程老爷子惹上政敌,当年贪墨之事被人给捅了出来,皇帝念在程老爷子过去功劳,只让他把银子吐出来,卸甲归田,不罪及子女。
问题是那笔钱财太大,总不能卖房卖宅卖祖产吧?
于是程仲儒带着凌湘急急赶回京城,用她的嫁妆解除程家危困。
照理说,未进门就对婆家尽心尽力的媳妇,应该得到善待,谁知道早在程仲儒下江南时,为稳固程氏一族在朝堂上的地位,程老爷子便替二儿子订下一门亲事,是二品大员柳敬国的嫡次女柳涵烟。
程老爷子贪墨一事爆发后,柳家在皇帝面前使了不少力气,才让这事儿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如今安然度过,总不能过河拆桥。
多方考虑之下,程老爷子决定让二儿子先娶柳涵烟为正妻,待三、五个月之后,再让凌湘以侧室身分进门。
这个决定,多少是欺负凌湘没有娘家可以依靠,就是她想向程家追讨二十几万两银子,孤身女子哪有这个能力。
屋漏偏逢连夜雨,身无分文已经够惨,她又发现自己怀有身孕,因此即使感伤委屈,也只能忍受,乖乖顺从程家长辈的安排。
程家在外置办宅子,买了几个下人,便将凌湘安置在那儿。
凌湘是个极其温柔的女子,她耐着性子等待程仲儒来迎娶自己,没想到几个月过去了,她始终没等到他的人,就连孩子都生了,仍只有程老爷子派人来看过一眼,替娃儿取名为馥双,却无法入程家族谱。
前两年,程仲儒还对凌湘百般安慰,道是柳家得皇帝看重,此时程家有求柳家,不能令柳涵烟心寒,让凌湘再等等。
穿越至今,她不曾听过娘亲提及父亲之事,不过娘经常会抚着她的头发,幽幽的道——
“没有个好身分,娘怎么替你寻一门好亲事?”
“鱼煎得不错吧!”凌馥双笑咪咪的向张婶邀功。
“小姐做菜是越来越上手了。”张婶呵呵笑道。
“这倒是。”凌馥双娇俏地朝张婶眨眨眼,把张婶逗得更乐了。
这个家里除了她和娘之外,还有两个年纪和她差不多大的丫鬟,笔儿和纸儿,以及张婶、张叔。
笔儿、纸儿负责做家事,张婶管厨房,张叔本来是马夫兼长工,后来马卖掉了,他就变成专职长工。
为啥卖马?因为半年前原主大病一场,程家虽然每个月会给他们十两银子,但再多就没有了,他们只好把马和车子给卖了,换得银子替原主抓药,她就是在那个时候穿越过来的。
原主为了替娘亲挣脸、挣身分,每天跟在娘亲身边勤奋学习名门闺秀的必备功夫,每天都在幻想父亲将自己接回程家,届时她要用一身才艺,引得长辈们看重自己,然后将娘亲接回程府。
想到这里,凌馥双忍不住仰天长叹,原主当自己是紫薇吗,问一句“是否记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就能把没良心的男人变出良心来?况且就算问了又如何,不过是赚得男人两滴泪水,夏雨荷终究是死啦。
然而原主真是傻得彻底,在程家接回她之后,她尽心尽力,让长辈们看见自己有多优秀,顺便利用她与高门贵户联姻,替程家争取包高的利益,但是她的母亲呢?
柳氏都有本事把对程家劳苦功高的凌湘晾在外头十几年,怎会没办法用一条绳子挂了她,让她再冤,也无人看见?
所以她才不要犯傻,与其学那些没用的琴棋书画,不如学学做菜种菜、养鸡养鸭,替自己在这个时代增加一些生存筹码。
“小姐,昨儿个我在后头的水塘边找到两颗鸭蛋,咱们的鸭子长大了。”纸儿兴匆匆的道,圆圆的小脸笑出两眉弯月亮。
自从小姐让张叔在后院挖了水塘,开始养鱼、养鸭,也养了几只鸡,现在的餐桌上,每隔个几天就会有鱼、有蛋,再加上小姐成天到晚琢磨吃的,日子过得比过去有滋味儿多了。
“太好了,把蛋攒着,等孵出一窝小鸭子,毛茸茸的,肯定可爱得紧。”
凌馥双想着年底的团圆桌上,鸡鸭鱼肉样样不缺,实在太有成就,穿越半年,生活能够改善成这样,小眼睛小鼻子的小双双已经别无所求。
“来不及了,夫人让我把蛋给煮啦。”张婶笑着把菜放进锅里炒。
“为啥?鸡蛋不是还有吗?”凌馥双还想弄个北平烤鸭呢,这会儿烤鸭梦碎。
“小姐忘啦,今儿个是你十三岁的生辰,夫人置办不起酒席,就学咱们乡下人家,一只鸡蛋、一只鸭蛋,就当吃过席面。”张婶道。
置办不起酒席?讲到这个,凌馥双心底就闷得慌。那年娘亲怀抱巨款北上,到头来连个名分都捞不到,每个月还得像乞丐似的向程家伸手讨个十两银子,也亏得程家敢给,这样的家族,不倾倒,才是愧对老天。
想起最后一刻原主竟然还原谅了程仲儒,她就忍不住想飙脏话。
“张婶,如果明儿个鸭子还下蛋,千万别煮,我可是盼团圆饭里有烤鸭呢!”
“烤鸭?那是大菜,听说富贵楼里,光一只烤鸭就要卖上二两银子。”
“真的假的?倘若咱们小姐的手艺比富贵楼的大厨好,能挣多少银子?”纸儿光是想象就忍不住乐了。
张婶伸手往纸儿的后脑拍去,骂道:“你当咱们姑娘是厨子啊,这话千万别给夫人听见,那些营生买卖是下等人干的事,夫人一心一意要给姑娘谋桩好亲事呢。”
“张婶这话就说错了,职业无分贵贱,能吃饱穿暖才是王道,如果咱们口袋满满,张叔何必每个月跑到程家求人施舍?”凌馥双不认同的回道。
“话是这么说,可是夫人”张嫂已劝过夫人多次,让她精打细算着过日子,偏偏夫人对银钱事总是不上心。
“娘从小被这样教导,一时改不过来也很正常,慢慢来吧。”凌馥双说是这样说,但她也清楚娘就是个千金小姐,怎么可能改得过来。
见小姐皱着眉头,张婶舍不得,连忙道:“好啦、好啦,不说这个了,快把菜端到前头,今儿个小姐生辰,大家都乐一乐。”
餐桌前,一屋子人说说笑笑,吃得欢快,只有凌湘一语不发,静静吃着饭,她倒不是生气,而是从小她便养成食不语的习惯。
若不是女儿之前生了一场大病,让她事事依着女儿,她也不会让下人坐上餐桌,于她而言,再穷困,主仆分际还是得守的,只是她看一眼笑得两颊生绯的女儿,这样似乎也不错,至少女儿多了几分生气,身子似乎也强健不少。
用完膳,张婶张罗着大家收拾。
凌湘从怀里拿出一枚玉佩,挂在女儿胸前。“这是你爹给我买的,本想留着给你当嫁妆,可如今你长大了,也该想着打扮了。”
凌馥双抚摸着玉佩,她不懂玉,不知道价钱贵贱,不过这块玉雕工还算细致,上面那个捧瓜的娃娃,表情活灵活现,可爱极了。
突然间,一道灵光闪过,她倏地抬头,惊愕的望向母亲的笑脸。
她想起来了!午时过后,程老爷子会派来几个嬷嬷把原主带回程家,娘为此还兴奋不已,以为终于盼到出头日。
她记得娘替原主换上新衣服,还殷殷叮嘱,要讨得老爷子、老夫人的欢心,要原主别抓住那些年的气恨不放,娘是这么说的——
过去的,便让它过去。
原主一一应下,并在心底发誓,要受人看重,要让娘母凭女贵。
然后原主进了程家,被记在柳氏名下,与六个年纪差不多的堂姊妹们一起上课、学习宫廷礼仪,这些全是为了两、三年后的选秀做准备。
那次选秀,比自己大两岁的程馥玫嫁给二皇子当侧妃,而她,差一点点被五皇子挑中。
所以大伯父联姻结党、扩大势力的计划,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完蛋了,要是历史没有改变的话,就是今天了!
怎么办,她要怎么说服娘别让她进程家?但这是娘亲心心念念的大事,她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说服娘亲改变心意,不,更准确一点来说,就算给她几个月的时间她都不一定有把握能游说成功。
来不及了,看来她只能先避开。
主意一定,凌馥双猛地起身道:“娘,我还有两张大字还没写呢,我回屋里去。”
自从女儿大病初愈,几乎把那些功课全给丢下,如今见女儿自动自发,凌湘甚感安慰的道:“好孩子,你总算把娘的话听进去了,这才是正道,做菜、养鸡鸭,都不是正经闺秀该做的事儿,你年纪小,自然贪玩些,但再过两年就要议亲了,可不能再这样毛毛躁躁的。”
“是,双儿明白。我先扶娘回房歇息。”凌馥双边说,视线却忍不住往外飘去,暗自祈祷程家人不要太早出现。
凌湘起身,看着女儿,满心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