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置。”
“苏姑娘说笑了,苏姑娘打一出生就注定一世尊荣,岂能轻言舍弃?”
苏红樱没料到天底下居然有男人会拒绝她,他的回答无疑在她的自尊心上又狠狠划了一刀,且他那似笑非笑的模样,有轻鄙、有不屑,还有更多的无心。
她用力闭上眼睛,扣紧牙关,再睁眼时,眼底透出一抹坚毅狠绝。
他不要她没有关系,但他也别想要别的女人,尤其是凌馥双,想都别想!
苏红樱愤然离去,打人丫鬟在经过凌馥双身边时,还故意用手肘撞了她一下,凌馥双不满的想推回去,却被傅子杉阻止,她本要骂他做什么,却因他的一个眼神止住了话,并顺着他的眸光看向前方。
只见打人丫鬟在走了十几步后,突然间膝盖一软,整个人跪了下去,面向泥地,重重地摔了个狗吃屎,而且是扎扎实实的狗吃屎,因为她跌倒的地方刚好有一坨狗屎。
傅子杉微微一笑道:“报复,不一定要锣对锣、鼓对鼓,又不是办庙会。”
凌馥双用力点头,笑得飞扬。“是的,爷,奴婢记住了。”
围观的众人嘲笑打人丫鬟一顿后,见没啥好戏可看了,纷纷散去,程季儒也转身打算离开。
凌馥双知道为了与程家保持距离,她不应该喊他的,可是他临死前的那一幕一直在她脑海中播放,她一个咬牙,握紧双拳,快步朝他跑去,直到站在他跟前,她才道:“三叔父,你记得我吗?”
“你是”程季儒满头雾水。
“凌馥双。”
听到她自报姓名,他难掩惊诧。是她?二房的长女,为了这个头衔,大哥派人想把她给接进府里,谁知几个月前,二哥的外宅起了一场大火,把人和宅子都给烧光了。
只是二嫂的那点手段哪能瞒得过大哥,几个奴才抓来一阵毒打拷问,真相就出炉了。原来是二嫂提早一步把凌湘母女给发卖了,以断绝凌湘母女俩进程府的可能。
大哥震怒,因为大哥见过凌馥双,知道凌湘将她教养得很好,若是接回府里,定能替程家联上一门好姻亲。
他得知此事后,向父亲进言,希望能想办法把凌湘母女给买回来,就算凌馥双曾经为奴,坏却名声,再不能为程家联姻,至少要给她们母女一个清白自由身,这是程家该为她们做的。
但为了程家的名声,长辈最终还是选择沉默与包庇,谁让二嫂的娘家是程家倚重的姻亲。
二嫂够狠,但他更怨父亲、大哥和二哥。
凌湘是二哥从江南带回来的妻子,为了前程,十几年来他弃妻女不顾;而父亲和大哥明知道若非凌湘,程家怎能安然度过当年的那场危机,却不晓得感恩。
程家不义,他愧疚于心,无奈人微言轻,无法替她们母女争取包多,这让他每每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总被深深的罪恶感折磨。
“三叔父,可以借一步谈谈吗?”
程季儒看看凌馥双,再看看她身后的男人,问道:“双儿想与三叔父说什么?”
凌馥双向傅子杉投去一眼,见他点点头,她才又低声说:“三叔父,请随我来。”
三人进入一间酒楼的雅房,小二上过酒菜之后,程季儒便迫不及待的问:“双儿,你娘还好吗?”
他对凌湘还有印象,她温婉柔顺,初到程家时,她年方十四,顿失父母的她,茫然无助,本以为程家会是她的支柱,没想到程家对她做的,简直禽兽不如。
“多谢三叔父记挂,双儿与娘过得很好。”
“你们现居何处?主子是何人?三叔父想办法帮你们赎身。”
“不必了,双儿今儿个喊住三叔父,只是想问三叔父一句话。”
“你问。”
“身为儒林清流,不知三叔父对程家的作为有何想法?”凌馥双的视线紧锁着他,不允许他逃避。
叔侄对望半晌,程季儒羞愧的低下头。“是程家对不起你们母女。”
“三叔父想想,倘若双儿将此事宣扬出去,三叔父还能有如今的好名声吗?程家的仕途会不会受到影响?”她故意恐吓。
程季儒苦笑,站起身走到窗边,双手负在背后,低声道:“任风雪狂妄,覆盖大地,终有春暖花开日、新泥育花时,事实真相早晚会大白于天下,名声不过虚妄一场。”
他的回答让凌馥双松了一口气,她果然没看错人,他是程家唯一的清流,如果他低声下气哀求自己放过程家,她便会直接走人,不再多说。
“三叔父既然有这样的想法,为何不早早脱离程家?”
“上有父兄,下有子女,谈何容易?我不愿入仕,将一身才学卖与帝王家,已是不忠,怎还能不孝、不悌、不仁、不爱?”程季儒面带哀伤无奈的坐回桌前,他这辈子注定只能当个废人。
“说得好听,三叔父不过是舍不下程家的富贵,宁可让程家断嗣绝后,也不肯自立罢了。”凌馥双这话说得尖锐,一双晶亮的眼眸定定的望着他。
她那似笑非笑的模样让程季儒心头一震。“双儿”
“三叔父的苦恼双儿略知一二。大伯父攀权附势,妄想从龙之功,日后位极人臣,却忘记效忠帝君、为百姓造福,方是身为臣官的本分。祖父重视大伯父,愿意放手随他一搏,父亲眼下尚未松口,但三叔父心底明白,早晚父亲也会应承大伯父。
“倘若大伯父跟随之人,日后坐上九五之位便罢,倘若失败,程家面临的将是抄家灭族之祸,既然三叔父无法劝阻大伯父,无法为程家做得更多,就该与祖父辟室密谈,无论结局如何,至少为程家留下一脉骨血。”
凌馥双急着在最短的时间内说服程季儒,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这番言论根本不像一个十三岁女娃儿会说出口的,但傅子杉并没有阻止她,只是静静地望着她,嘴边露出一抹了然的笑意。
“双儿,你怎知你大伯父想要”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大伯父想让双儿回程府,难道没有所图?大伯父这般积极结党,目的又是什么?连我这个小丫头都猜得出来,何况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大伯父最大的毛病就是不把任何人看在眼里,只当自己是唯一聪明之人,殊不知他的一举一动都在人家眼皮子底下呢。”
“不,双儿说得不对,圣上非常倚重大哥”
“三叔父,你可听过一个词儿?捧杀!今日被捧得越高,他日必定摔得越重。眼下皇上捧了许多家,人人都当龙心已有所属,殊不知皇上是在等着那个最出头的,一棒砸下。”
目光一闪,傅子杉微眯起眼,父皇所言所行竟被这个小丫头三言两语道尽,她的聪慧远远超过他的想象。
“双儿,你实话同三叔父讲,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消息,要不然你为什么这么笃定程家必败?”程季儒一把抓住凌馥双,急着要她说清楚。
“三叔父说笑了,依双儿的身分,哪能听到什么消息,程家是否必败,我不敢把话说死,但我深信,天道循环,报应不爽,难道程家对不起的人只有我娘吗?三叔父想必看得比我更清楚。”
她目光中的笃定让程季儒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过了许久才呐呐的问道:“你恨程家?”
“是。”她虽然不是程馥双本人,但她想要为原主和娘出口气,而且她深信,程家最终的结局并不冤枉。
“你希望程家得到报应?”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不会做出陷害程家的事,但也不会被欺负还隐忍着,程家愿意归还欠我母亲的,我会欣然接受,若是不愿意,程家就得有面对结果的觉悟,真相早晚会大白,三叔父难道相信,这天下有不要钱的餐饭?“代价”两字永远存在,是人,都躲不开因果。
“多年来,三叔父默默对母亲及双儿做的,双儿铭记在心,有恩报恩、有仇还仇,今日相见,几句建言,但愿三叔父听得进去。”
“二哥是你的亲生父亲,于你有生育之恩”程季儒不愿见他们父女俩走到这样的地步。
“双儿反问三叔父一句,父亲可曾经一天待我如女?”
这话噎得程季儒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满怀歉意的望着她。
“三叔父,拿我的话同祖父商量商量吧。”
程家祖父虽心慕权势,却不至于被尚未到手的大饼给砸得分不清东南西北,她的这番话,对祖父多少会起一点作用吧。
离开茶馆后,凌馥双没了逛街的好心情,傅子杉本想领她去霍府,但她却说想回旧家看看。
看见被火烧成一片焦黑的老宅,她不禁面露苦笑。“我就知道会变成这样。”
“你是猜出来的,还是亲眼看见的?”他话中有话,他真正想问的是,这样的结果是她在“前世”所见,还是自己推理分析出来的。
凌馥双没听出他的言下之意,直觉回道:“当然是猜出来的,这是去庄子之后我第一次上京。”
他微哂,话锋一转道:“柳氏想以火烧宅子来隐瞒她把你们母女卖掉的事实,但程家大爷并不傻,很快的就找到蛛丝马迹,审了柳氏身边的人。”
“程家上下都知道我们母女被卖?”
“对,但是只有程季儒想尽办法打听你们母女的消息。”
“三叔父是个可造之材,他仁德宽厚、知识渊博,可惜他的政治立场与大伯父和祖父不一样,因此在程家被压抑,一怒之下,他放弃仕途,可惜他死守着愚孝,不知与长辈相抗,否则朝廷会需要他这种人的。”
“你这么看好他?”
“当然,三叔父不走仕途,是朝廷的损失。”
傅子杉微微一笑,默默地把她的话记住了。
当晚,他们寄住霍家,得到霍家上下的热烈欢迎,凌馥双以为是自己太可爱、太聪明、太得人缘,殊不知,人家要紧的是傅子杉,堂堂皇子入住民宅,岂能不热烈欢迎?
隔天,霍菱领着凌馥双去了一趟福满楼,卖掉两道菜的菜谱,换得一百二十两银子,这笔收入,让她终于认得银票的长相。
这一天,也是她第一次听见说书人讲述神捕傅子杉铲除江洋大盗的故事,她对这个故事很熟悉,因为原主是傅子杉的铁粉,来来回回细读过无数次。
想到这里,她突然有个不好的念头,会发生的事,是不是终究还是会发生?傅子杉慢慢打出名号,成为神捕,那她呢?会不会到最后,又绕回原点,依旧躲不过嫁入夏家的命运?
同一天,她骄傲地把银票晾在傅子杉面前,想买回自己的卖身契。
娘那边可以另说,她也可以请求傅子杉让他们一家六口继续住在庄子,但卖身契这种东西还是拽在自己怀里最为安全可靠。
可她怎么都没想到,他斜着眼,一句话就把她给打发了——
“洛阳纸贵,卖身契涨价了,二百两。”
夭寿,有这种涨法的吗?她追在他身后大骂“你放高利贷啊!你记不记得我是你的恩人啊,恩将仇报会被雷公打!”
傅子杉完全不理会她的大呼小叫,只是买了一样又一样的东西,往她这个贴身奴婢的怀里塞,她两手提满了东西,连缺乏绅士风度都骂出口了,他依旧我行我素。
可是稍晚当她回到庄子时,这才发现,这些东西全是他买来送给她的。
且凌馥双也完全不知道,没隔几天,茶叶蛋、三色蛋和封肉这三道菜就出现在皇帝的餐桌上。
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霍菱有好吃的,能绕过这个坐在高椅子上的小老弟吗?
皇帝一面吃,一面听着五皇子转述凌馥双对程季儒说的话,对这个丫头更加感兴趣了,其实打从她画出避震器开始,他就想见见这个丫头,只不过六皇子死活拦着,深怕丫头太精,猜出他的真实身分。
皇帝道:“老五,程季儒如果从程家分割出来,你就先用着吧。”
“是,父皇。”
“我倒想看看,程季儒有没有那个丫头讲的那么能耐。”
“父皇就拭目以待吧。”